8章:慧眼如炬齊夫人
對於報功的事,齊百戶還是非常積極的,畢竟辛苦跋涉從京城來到四川,就是為了立功,不然誰願意來這裡受苦受累,還有喪命風險,在京城舒服安逸地待著不好嗎。
當著衛軒的面,齊百戶就寫起了報功奏疏,這封奏疏是可以通過北鎮撫司直接呈遞給皇帝的,畢竟錦衣衛是天子親軍,直受皇命,更何況這是平定反賊的重要奏疏,僅次于軍情和災情奏疏。
派人將奏疏送走,接下來便是耐心等待朝廷的旨意了。
約莫又過了兩天,北鎮撫司的調令到了,讓他們回京,然而齊百戶知道,現在還不能回去,因為這封調令,是他第一次報功得到的回執,第二次報功的奏疏恐怕還沒到京城,現在得知了白蓮教四川分舵在南溪縣,朝廷肯定會有動作,他們怎能回去。
錦衣衛不同於軍隊,軍隊之中,講究軍令如山,錦衣衛比較特殊,更加講究見機行事,傳達調令的人也是錦衣衛,聽齊百戶講清其中利害后,也覺得應該留在這裡,等指揮使大人的下一個旨令。
衛所里的錦衣衛們一聽說暫時不回去了,都有點失望,但也不好多說什麼,於是乎,他們就在這邊吃喝玩樂,過起了安逸清閑的日子。
衛軒最近比較忙,他立下了如此大功,平日與他走得近的人,可勁地誇讚他,即便以前不怎麼來往的人,也對衛軒態度好了許多,還偶爾送來一些小玩意或者茶葉什麼的,或是請他出去喝酒吃飯,這明擺著就是要巴結他,打算燒冷灶,畢竟以衛軒這次立下的功勞,高升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面對這些人的熱情,衛軒均都微笑婉拒,同時心中暗自感嘆,古人見風使舵的本事,絲毫不比未來世界的人差呢。
衛軒前世就是個人精,在公司里專門與客戶打交道,在與人交涉方面,輕重拿捏得很准,又怎會輕易接受這些人的殷勤,吃別人的嘴軟,拿別人的手短,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保證自己乾乾淨淨,沒有任何的把柄和瑕疵,有他立下的那些功勞,就完全足夠了。
衛軒連立兩大功,齊百戶對衛軒也是刮目相看,他覺得衛軒是個難得的人才,想要請衛軒吃個飯,可他心中始終有那麼點猶豫,於是他決定詢問一下他妻子的意見。
齊百戶的妻子徐氏雖然年過三十,但風韻十足,長著一副精明模樣,她不僅長得精明,也確實眼光獨到,徐氏娘家是京城富賈,頗有財力,齊百戶能坐上這百戶的位置,徐家沒少花錢打點。
正因如此,齊百戶對徐氏頗為倚重,但凡遇到難決之事,都要與她商議一番,然後才做決斷,徐氏眼光獨到,擅長決斷,齊百戶好幾次遇上大事,她都幫齊百戶做出了正確的抉擇,躲過了數次大劫。
徐氏正在房中練字,齊百戶忽然來了,雖然齊百戶對字畫不是很懂,但看了后便滿面堆笑地誇讚:「夫人的字當真是越來越妙了。」
徐氏抬頭夾了他一眼,冷冷問道:「妙在何處?」
「這個……」齊百戶摸了摸鼻子,也說不上來,只能幹笑道,「就覺得比以前的字好看了。」
徐氏懶得與他閑扯,擱下筆,走到圓桌前緩緩坐下,不冷不熱道:「別說這些沒用的了,有事兒就說吧。」
齊百戶尷尬一笑,到她面前坐下,道:「還是夫人最懂我,我……」
徐氏忽然抬手止住他,道:「等等,若你還想納妾什麼的,就免開尊口,當初許你納妾,是因為我沒生齣兒子,有道是娶妻娶賢,納妾亦是這個道理,你倒好,看到什麼漂亮的狐狸精就往家裡帶。」
「夫人教訓的是。」齊百戶諾諾連聲道,「為夫知道錯了,為夫這不是讓你親手將她沉江了么,那賤人死不足惜,為夫今日找你,也不是為了這些事。」
徐氏點頭攤手:「那說吧。」
齊百戶道:「是這樣的,近日我手底下的一個校尉生擒了隆昌白蓮教反賊的頭目,還破解了反賊的密信,立下了大功,我已經替他向京城報功了。」
徐氏聞言不解地望著他:「你與我說這些做什麼?你們錦衣衛的事,你自己處理即可。」
齊百戶道:「夫人且聽我說完,那立下大功的校尉,也不知朝廷會如何賞賜他,還有,上次我發現林泉與那賤人的好事,也是他通風報信的,我原本是打算找個機會弄死他的,沒曾想,他居然立下了如此大功,你覺得我現在是該與他結善緣,還是該……」
徐氏聞言想了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做百戶也有好幾年了,你覺得你想要往上更進一步,需要多少年?」
「這個……」齊百戶聞言露出苦澀笑容,道,「夫人就莫要取笑我了,我背後無人撐腰,岳父大人花重金上下打點,我也才能勉強當上這百戶之職,雖說這些年往上送了不少禮,但我也知道,這些關係,也就比紙糊的強一點而已。」
「夫君看得透徹。」徐氏起身緩緩踱步,悠悠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夫君既然想要更進一步,那麼便要廣結善緣,上面的人高高在上,咱們高攀不起,那我們可以燒冷灶,你若是現在對一個小小的校尉禮遇有加,以後若他飛黃騰達,他又豈會怠慢於你,多少也會念著一點你的恩情,不是嗎。」
「夫人這話說得……」齊百戶聞言搖頭笑道,「他雖然這次立的功勞不小,但還不至於一步登天,想要爬我頭上去,只怕不可能。」
徐氏緩緩道:「世間之事,實難預料,十年前,你也只是一個不起眼的錦衣衛校尉,一個姓莫的總旗總是欺辱於你,後來你不也爬到他頭上去,將他活活折辱死了。」
齊百戶聞言一愣,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徐氏又道:「前些日子你與我說過,那個向你通風報信的校尉叫……衛軒是吧,才十八歲,此次從京城調來的錦衣衛有一百多人,為什麼是如此年輕的衛軒擒住了反賊頭目,又破解了反賊的密信,立下如此大功,他如此脫穎而出……我相信,定有他的真本事。」
「沒錯,夫人說得極是。」齊百戶聞言不禁贊同,「這衛軒確有些本事,他以前是個讀書郎,還去考過秋闈,總之……有些學問的,他破解反賊密信的時候,為夫我都看傻眼了,你可知道,那密信啊,就是一張白紙,上面一個字都沒有,他讓我找來薑黃水,往紙上一抹,嗨!紙上就出現了好多紅色的斑點……」
他繪聲繪色地將衛軒破解密信的過程說與徐氏聽,徐氏聽得也是驚嘆不已。
待齊百戶說完,徐氏堅定道:「夫君,我瞧這衛軒十分聰明,似乎不是等閑之輩,我懷疑,那賤人與林泉偷情之事,衛軒極有可能知曉,他故意說那二人要謀害你,只不過是怕你為難他而已,那小賤人雖然賤,但卻沒有殺ren的膽子。」
齊百戶聞言連連點頭:「我也想過這事,夫人有所不知,林泉曾讓衛軒隻身去白蓮教巢穴刺探,衛軒失手被抓,差點把命交代了,我懷疑他極有可能是為了報復林泉,才會借我的手殺了林泉,可惜啊……我當時被那賤人氣昏了頭,根本沒想這麼多。」
徐氏聞言若有所思地踱步片刻,忽然停下腳步,望著齊百戶,道:「這樣的人,要麼趁早殺了,要麼就與之結下善緣。」
齊百戶聞言一愣,搖頭道:「殺是殺不了了,若是將他殺了,朝廷定會追查,到時候,為夫就得為他陪葬了。」
「那就結善緣吧。」徐氏道,「只希望此人不是白眼狼,這樣吧……明日夫君設宴邀請他來小酌幾杯,我親自下廚做幾個好菜招待他。」
「夫人親自下廚!」齊百戶聞言驚訝地望著她,道,「夫人廚藝精湛,平時我想吃你一口菜,也是不易啊。」
徐氏輕嘆道:「為了夫君前程,下個廚算得了什麼。」
齊百戶當即點頭:「好,明日我便請他來赴宴。」
徐氏這時又道:「對了,投機者只怕不止夫君一人,這樣吧,夫君今日就給他安排一個單獨的院子……就把林泉的獨院給他,並囑咐其他錦衣衛,不可滋擾衛軒,免得被其他的人近水樓台先得月。」
「好。」齊百戶覺得這主意也不錯,想都不想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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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軒正在房中跟王山他們閑聊,忽然有人來報,齊百戶要見衛軒,衛軒不敢怠慢,趕忙穿戴整齊,去見齊百戶。
來到齊百戶的住處,齊百戶請他喝茶,然後開始說正事,正事就兩件,一個是請他明日赴宴,還有一個就是說他榮升在即,為他安排了一個獨院。
衛軒立刻就明白了齊百戶的用心,這貨也來燒冷灶了,這讓衛軒感到很意外,畢竟他自問就算立下大功,也不至於爬到齊百戶的頭上去,齊百戶完全沒必要巴結於他,可齊百戶居然這麼做了,嗯……百思不得其解。
衛軒裝作受寵若驚的樣子,然後禮貌性地推辭,但齊百戶的態度很堅決,根本不給衛軒拒絕的餘地,衛軒無奈,只能答應。
然後齊百戶還親自送他出門,剛出院門,齊百戶左右看了看,又回頭朝院子里看了看,看起來賊頭賊腦的。
衛軒見他這副模樣,頓時愕然。
接下來,齊百戶湊到衛軒面前,低聲道:「衛軒,幫我一個忙。」
衛軒道:「大人請說,但凡我力所能及,定不推辭。」
「對你來說簡直是舉手之勞,而且還是對你有好處的事呢。」齊百戶說著湊到衛軒的耳邊,嘀嘀咕咕說了一通。
衛軒聞言雙眉時蹙時舒,待齊百戶說完,衛軒滿面為難道:「這……只怕不大好吧,屬下只是個校尉……」
「朝廷的敕令一下來,你便不是啦。」齊百戶拍了拍他肩膀,笑咪咪道,「怎麼,不肯幫忙?」
衛軒趕忙搖頭:「沒有,這麼好的事,屬下求之不得,多謝大人了。」
齊百戶笑呵呵地擺手道:「不客氣,不客氣,不過你要記住,是你主動張口跟我要的,不是我要給你的,一定要記住,還有啊,不許讓其他人知道此事,特別是不能讓我夫人知道。」
「好,大人放心,屬下一定守口如瓶。」衛軒點頭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