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聽風樓遇險
衛容若一下子愣住了。
他當真動了這樣的心思?
裝作毫不在意,背轉身來卻偷偷笑了。
總有人說永遠。
可是誰又知道,永遠到底有多遠?
地老天荒,是一件多麼奢侈的事情呢。
兩人再不說話。
鳳無雙緊走幾步,依舊與衛容若並肩而行。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風停了,雨收了。
一直到了衛府門口。
鳳無雙歪著頭道:「若兒也不請我進去坐坐?」
衛容若裝作沉思了一會兒,道:「好吧。看在你送我回來的份兒上,我勉強請你進去坐會兒吧。」
說罷扭頭,徑直朝衛府去。
鳳無雙心下高興,當下一起朝芳華苑走。
進得門來。
「芸香,去青蕪院找金嬤嬤。尋一雙男襪,一雙男靴。」衛容若吩咐一聲,芸香領命而去。
鳳無雙連連擺手:「不用麻煩,我坐坐就回去。」
衛容若淺淺一笑:「怎麼,今天不留下來吃飯了?」
鳳無雙起身,拿手輕輕刮她鼻子。
衛容若急急躲開,然後正經道:「你且坐坐,容我換了衣服鞋襪。」
紅豆聽得這話,便與衛容若一起進了寢殿。
玲瓏為鳳無雙奉上熱茶。
續了兩次開水,衛容若方才盈盈走了出來。
稍稍歪著頭,食指輕輕繞著耳後的一縷頭髮。
似一朵清麗的芙蓉。
鳳無雙正失神間,聽得門帘響動。
芸香捧著男襪男靴出現在門口。
「你換吧,我且避避。」衛容若說著,依舊朝寢殿去。
古代男女大妨,她是明白的。
玲瓏走了過來,從芸香手中接過鞋襪。
「奴婢是做慣了的。」
然後,伺候鳳無雙換下鞋襪,方才退下。
「上次的布料還有嗎?」鳳無雙因見著桌子上擺著一塊布料,問道。
「豈只還有,簡直還多著呢。」
鳳無雙第一次送的布料才剛用完。
方遠只量了尺寸取了布料,成衣還未送來。
「這個好看嗎?」衛容若把布料推開,然後拿出上次自己畫的旗袍的圖紙。
鳳無雙好看的眉毛稍稍擰著,顯然是看不明白。
「罷了。過幾天你去花想容看吧,到時提前給你說。」
卻突然想起一事,便道:「能否幫我雇幾個成衣人?份例銀子我出。手藝好壞不論,要人品貴重的。」
鳳無雙應允。
「先雇十二個吧。等我這邊有個頭緒,便讓她們去花想容。」
「花想容?可是你的?」鳳無雙早聽說過花想容。
上次衛容若說,訛了鳳無闕五十兩銀子,就在花想容。
鳳無雙當時只顧著聽故事,此時方想起來問。
衛容若點了點頭:「先前是老祖宗的,才給了我。」
說著依舊把圖紙收好。
鳳無雙留在這裡吃過午飯,告辭而去。
衛容若便道:「飛花,你去百草堂找靈隱。
「就說今晚戌時初,我約他在聽風樓喝茶。」
飛花領命而去,芸香問:「小姐又要出去嗎?」
「你忘了,我還欠他五十兩呢。」
安排了這件事,衛容若主僕幾人,忙著按圖紙做旗袍。
成衣方面除了衛容若,剩下的幾人都沒接觸過。
因此,做起來便很慢。
一直到了傍晚,衛容若方才停下手中的活。
依舊是飛花、芸香、玲瓏陪著她出去。
雇了一頂小轎,一行人朝著聽風樓去。
到得聽風樓,衛容若帶著芸香徑直走進,吩咐玲瓏在門口等著靈隱。
須臾,衛容若挑中了二樓的宜心居,因命芸香去告知玲瓏。
說等靈隱來了,直接上宜心居。
芸香去了,衛容若細細看來。
聽風樓一共三層,整個外觀布局朝圓形靠近。
樓頂以琉璃製成,因此採光極好。
四排弧形的欄杆,圈成一個完整的圓。
那圓的直徑約莫五十米。
欄杆邊兒上一溜兒的茶室。
俯在欄杆上朝下看,但見一樓庭院空曠。
正中搭了個戲檯子,偶有唱戲的、說書的在此。
三層樓的人皆可看見、聽見。
衛容若正自驚嘆:這個設計也算前衛。
就見靈隱提了衣擺,悠悠朝這邊走來。
他身後是芸香與玲瓏。
兩人相對行禮,靈隱依舊是溫文爾雅,一如往昔。
「請進!」衛容若推開門,把靈隱朝宜心居裡面兒請。
卻突然聽得一把女聲:「等等我!」
衛容若不用猜,便知是魚三娘。
芸香與玲瓏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當即皺起了眉頭。
衛容若卻坦然一笑:「三娘好興緻!」
靈隱聽這話也轉過身來。
兩人在門口,看著魚三娘一步一步走近。
「聽風樓吃茶,當然好興緻!」魚三娘撇了撇嘴,先行進了宜心居。
靈隱頗有些尷尬。
好在衛容若並不在意。
她是真不在意。
魚三娘情到深處,衛容若如何不懂。
芸香與玲瓏卻是不懂,滿目鄙夷。
三人坐定,靈隱要了一壺西湖龍井。
衛容若因見魚三娘悶悶不樂,便主動問她可需要什麼茶點。
她道:「配了鳳梨酥、桂花糖糕才好呢。」
衛容若忙讓芸香喚小二,又讓添了幾樣。
幾樣甜糕擺上桌子,魚三娘稍稍展顏。
衛容若離席而起,對靈隱道:「上次承蒙你相救,無以為謝。
「今以茶代酒,感念你的恩情。」
靈隱也急急起身,道:「我說了,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衛容若再不多言,當下飲盡碗中茶水。
魚三娘撇了撇嘴角,吃了幾塊茶點。
突然聽得外面戲檯子上「咿咿呀呀」的聲音,似在唱戲。
她頗有些小孩子心性,坐不住,便拉開門朝外面去。
衛容若當下緊跟著魚三娘出去。
魚三娘回過頭來,與靈隱目光相接。
台上正唱《霸王別姬》。
衛容若俯下身子仔細聽,正盡興處。
突然聽得樓下的吵鬧聲,似要壓過了唱戲地聲音。
衛容若遙遙便見,一個女子委屈巴巴的樣子。
當下便動了惻隱之心,匆匆朝樓下去。
芸香與玲瓏沒攔住,只能緊跟著衛容若下樓。
魚三娘拉了靈隱的袖子央求,卻也沒能留住。
氣得她把手一甩,獨自生悶氣。
「怎麼回事?」衛容若走到近前,問道。
小二在一旁憤憤不平。
那女子先向衛容若一揖,然後道:「我本付了茶錢。
「可櫃檯上前腳才收了錢,他後腳便又來找我要。」
衛容若冷哼一聲,對那小二道:「豈有此理!你這不是坑人嗎?」
小二連連擺手:「小姐,不是這樣的。她精神上有些問題,每次吃茶都不付錢。
「如果小姐不信,可以去問問街坊鄰居。」
衛容若還沒說什麼,那兩方卻各執一詞,爭論不休。
眾人見他們沒完沒了,沒得擾了自己看戲的興緻,紛紛側目。
衛容若見如此,便對那女子道:「你可以走了。你的茶錢,我付過了。」
那女子又對小二道:「怎麼樣,她都說我的茶錢付過了,你為什麼坑人呢?」
衛容若無奈地搖了搖頭。
一邊找芸香拿錢袋,一邊示意小二把那女子請出去。
小二正準備行動,那女子卻眼疾手快,一把搶過了芸香手中的錢袋。
衛容若未及反應過來。
那女子已經拿著錢袋,一溜煙兒的跑了。
小二把手一攤:「小姐這下信了吧!」
芸香生氣極了。
又暗怪自己沒有把錢袋拿好,因此道:「要不要讓飛花去追?」
她們都知道,飛花就在附近。
衛容若卻搖了搖手:「罷了,她怪可憐的。
「只是,我們拿什麼付茶錢呢?」
正在此時,靈隱從袖子里取出一張銀票,遞在小二手中。
「不用找了。」
衛容若感激之餘,心下便道:又欠了他一個人情。
可她是最不願意欠人人情的。
樓上的魚三娘仔細留意這邊動靜。
待她看清靈隱為衛容若付賬,心頭火起,從樓梯上「咚咚咚」地下來。
衛容若與靈隱卻未覺,當下兩人安心看戲。
聽得「君王義氣盡,賤妾何聊生」,一時哀怨之聲不絕於耳。
衛容若彷彿身臨其境,心中凄楚。
不知不覺間,一滴清淚自眼角滑落。
靈隱心中一痛,從袖中取出帕子,輕輕為她擦拭。
衛容若倒有些不好意思,接了帕子,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我……觸景傷情,讓你見笑了。」
靈隱卻搖了搖頭:「無妨。」
魚三娘躲在角落裡,如同檐下最不起眼的那朵夕顏花。
這時,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句:「好,當賞!」
眾人方才反應過來,一時紛紛拍手叫好。
唱到「待孤看來」,眾人便見項羽回頭,虞姬抽出他的寶劍。
一時屏氣凝聲。
下一個瞬間,卻見一身戲服的虞姬旋舞而起。
又一個起落,竟然來到了戲台之外。
人群中一聲驚呼,卻聽魚三娘大叫:「靈隱小心!」
魚三娘一邊喊,一邊朝前奔去。
衛容若凝神一看,但見凌厲的劍勢直指靈隱。
飛花及時出現,道:「主子小心!」
衛容若點了點頭,示意他協助靈隱。
飛花領命而去。
一時,聽風樓里雞飛狗跳。
眾人見這邊打鬥,紛紛奔逃,亂作一團。
聽風樓的大門早被堵死了。
此時,戲台上的眾人,從道具箱里拿出武器,紛紛加入圍攻靈隱的行列!
衛容若膽戰心驚。
靈隱的功夫她是見識過的。
可戲班子的人,顯然經過了專業的訓練。
換句話說,他們是專業的殺手。
靈隱看上去有些吃力。
與飛花兩人對戰六人,頗有些捉襟見肘。
突然聽得一聲驚叫,飛花右臂中劍,敗下陣來。
正在此時,靈隱背後遭遇偷襲。
他轉身的剎那,衛容若聽得利箭破空的聲音。
說時遲,那時快。
幾乎是毫不遲疑,衛容若擋在靈隱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