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要吃的
官府欺壓百姓這種事情幾乎每個朝代都有,總有那麼幾個敗類會以遺臭萬年的方式名揚千古。
何途知道的多了,對這種事情應該說已經習以為常,麻木了。
儘管那記憶中是自己之前的身世,可畢竟不是真的親身經歷,那種感覺,甚至沒有一場噩夢來的真實。
更何況如今他這種處境,就算是想報仇又能如何呢?
天漸漸的黑了。
深夜,兵衛們開始輪流值守,除了那偶爾來往的腳步聲,也就只有路邊的蛐蛐叫聲。
微涼的氣溫,何途又不知道自己多久沒有吃東西了,儘管餓過了已經沒有飢餓的感覺,可身體上的虛弱感讓他只想睡覺。
昏昏沉沉的一夜,一動不動的身軀猶如死人。
次日一早,何途是被兵將的吆喝聲給吵醒的。
不過除了一口水之外,還是沒有吃的。
過度的飢餓讓何途連水都不想喝,整個人的知覺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轉變,神經感知正在一點點的減弱。
又是一天囚車裡的行程。而根據那段記憶,自己被抓的地方距離縣衙不遠,如果是回縣衙,應該早就到了才對。
現在的樣子明顯不是去縣衙,很可能是壓著他們去州府。
「不給他們一口吃的嗎?」就在何途胡亂思索的時候,兩個帶頭的兵將從一旁走過,那細微的交流聲入耳。
「餓著吧,這裡面有個傢伙還挺能打,吃飽了容易出事。反正要死的人,到了鄧州直接一刀的事。」
如此一來死刑不就是確定了嗎?
看著二人前去的背影,何途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他什麼都不想想,可就是感覺腦海里亂亂的,控制不住的一些思緒。
平靜的路程。
就這樣,又是一天過去了。到了這天夜裡,何途已經從飢餓過度的狀態再次轉變。
如果那些送水來的兵衛可以看清楚的話,他們會發現何途的雙眼上已經生出了道道血絲,猶如深埋土地的植物根莖般,還在無聲的蔓延。
那一雙看起來沒有什麼力氣的瘦弱手臂在微微顫抖。
對於兵衛放在那的水,何途只是睜睜的盯著,意識在此時逐漸模糊,而那消退的飢餓感卻在快速增強。
「吃的,我要吃飯,我要吃的……」暗淡無光的雙眼朝著前一輛囚車旁的兵衛看去,那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兵衛腰間的糧食包裹。
在兵衛掏出食物坐下去開吃的瞬間,何途看著他們手中的薄餅忍不住的乾咽了口吐沫。
「給我點吃的!」沙啞的聲音傳出,飢餓和求生的慾望一瞬間侵佔了他的全部神識。
這一刻,人體本能的激發出最後的能量,極限的狀態讓何途雙眼瞬間變得通紅。
沉重而又急促的呼吸中,好似迴光返照般激發出的最後一股反抗力量充斥著全身,那一連多日都處在鬆懈狀態的肌肉凝聚著巨大力量的同時,引發全身的劇烈顫抖。
「我要吃的,給老子吃的!」咆哮聲中,何途的雙手握緊囚車的兩根木柱不停的晃,連帶著整個囚車都在晃動。
那聲響驚動了所有人。
前方几輛囚車中的人紛紛看來。
不遠處剛剛將食物咽下喉嚨的兵衛煩躁的看了一眼,起身抽出佩刀,一步步的朝著何途走去。
「老子吃個飯都不能安穩,你活膩了不是?」這兵衛惡狠狠的將刀尖指向囚車內的何途,「老實點,到了州府自然會給你一頓飽飯,若不然現在就剁了你。」
然而這話剛剛說完,兵衛看到的卻是何途露出牙齒的猙獰面孔,那因為飢餓而凹陷的雙眼,帶著一種駭人的空洞感,形同來自地獄的凝視!
晃動的雙手逐漸收力,他盯著那在月光下光影流轉的刀刃看,下一刻,猛地抬起一腳踹出。
咔嚓一聲,壯漢手臂般粗細的木柱直接被何途一腳踹斷。
那兵衛不敢相信的看著,滿目的震撼。
一個被餓了五日的人還能有這種力氣的嗎?
他根本就不知道,一個人在餓死之前跟那些飢餓多日又剛好看到獵物的野獸一樣,會有難以想象的潛力被激發。
「吃的,吃的……!」有氣無力的聲音,卻能讓聽聞之人心中發慌。
兵衛短暫的愣怔,卻沒有發現何途又是一腳朝著他踹了過來,以至於這一腳不偏不倚踹在他的臉上。
一聲骨骼間發出的咔嚓聲傳出,兵衛的脖子竟是被踢斷了。
「不好!」
附近的兵衛一聲怪叫,匆忙起身抽出了佩刀。可他們不過剛剛邁出一步,身後寂靜的草叢中卻飛出了數只箭矢。
兩個中箭的兵衛瞬間倒地,另外一人見狀只好警惕的回身看,同時口中呼喊著:「有埋伏,有人劫囚車了,反賊的同夥來劫囚車了……」
聲音瞬間吸引了所有的兵衛。
其餘囚車上的人也在此時來了精神,一雙雙眼睛四下張望,還不時的對視點頭以做交流。
另外一邊,何途一躍跳下了囚車,全身的肌肉依舊緊繃到顫抖。
「吃的,我要吃……」森然的聲音從何途口中傳出。
邁著僵硬的步伐,他一腳踩在了兵衛被血液沁濕了的臉上。
看著其腰間掛著的食物包裹,何途狠狠的咽了口吐沫,欣喜的抓起包裹取出食物大口吃了起來。
不遠處已經響起了刀尖碰撞的聲音,而這一切沒能引起何途絲毫的注意。
他只是背靠著囚車,一個勁的狼吞虎咽,直到吃光了所有的乾糧,何途又拿出水囊猛灌了幾口。
終於吃飽喝足了。
大口的呼吸中,何途的雙眼微微眯起,緊張到極點的神經在此時鬆懈。
他滿足的笑著,下一刻,卻是雙腿一軟,倚靠在車輪上昏了過去。
剛才的爆發已經讓何途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如果沒有吃到東西,此時的他便不是昏睡,而是死去。
……
鏗鏘聲中,黑衣人的劍刺入了兵衛的胸膛。在兵衛痛苦的輕哼聲中,黑衣人用力將劍貫穿。
樹林中衝出來的幾十個人,根本就不給這些押送的兵衛任何反應時間。
箭雨的襲擊開始,到出現在兵衛面前拼殺,所有的一切都讓這些兵衛猝不及防。
混亂中,一個劫囚的壯漢舉刀將眼前的兵衛砍翻,一轉身卻是看到了背後衝來的兩個兵衛。
手中的大刀高高舉起,正要撲上去衝殺之際,一旁卻閃出另外一個男子:「趙二哥,你去救人,這兩個我來對付。」
「劉家兄弟,那你小心一些。」壯漢應過,看了眼兩個兵衛就朝著囚車走去。
只是沒等他走出幾步,其中一個兵衛就拎著佩刀朝他沖了過去。
與此同時,被壯漢稱作劉兄弟的人趕忙衝過去攔截。雖然反應已經夠快了,可這一切還是晚了。
姓趙的壯漢本就在警惕,察覺到兵衛的目標是自己的時候,手中那把比兵衛要大上一號的刀關鍵時候掄了起來。只一擊就將兵衛的手臂擊傷,佩刀掉落在地。
很顯然,他根本就沒有看清這壯漢的實力。
半個時辰之後,所有的官兵被劫匪給擊殺,那囚車中的四人早已被救出,而且被遞上了乾糧。
因為是半路劫囚,而且又是夜裡。在殺光所有官兵的情況下,這些人也不怎麼擔心會有官府的人快速追來。
之前的那個趙二哥一人拎著刀在囚車邊上轉悠著看了看,某一刻,手中的大刀一連多次的劈砍,只將囚車上的木柱都砍斷了去。
牽著拉車的馬匹,他走到剛剛被救的幾人身旁,「幾位兄弟受苦了,等下你們還是坐馬車走吧。」
四人連帶著剛才的劉姓兄弟對視了一眼,隨後都笑了出來:「真是有勞趙二哥了。」
這趙二哥也是豪爽,大手一揮隨意的坐了下去:「大家同為天涯亡命徒,這麼客氣幹啥。」
「這次你們出事,本也是為了眾兄弟著想,若不是想把當年在河東絳州弄的官貨賣了換點錢花,也不至於被抓住不是。」
說完,眾人都跟著笑了起來。不過剛被救的四人明顯氣色不好,有一個身板若點的甚至還一直咳嗽。
一雙雙睜大了的眼睛無光,強行撐起的歡笑沒有任何神采,柔弱卻急促的呼吸。
見這情形,剛才那個劉姓兄弟便止住笑,開口道:「我看還是先上路吧,趁著夜裡趕回去。幾位兄弟也需要好好調理一下才是。」
表示同意之後,趙二哥轉頭朝著右手邊喊了一句:「小林子,這次的收成都收了沒,收好了就可以上路了。」
「都收拾好了!」
呼吸間,就看見一個二十多歲的瘦弱男子走來。這人雖然不高大威武,可身上著實帶了不少東西,「趙二哥,劉三哥,你們快看看,這些官兵還真不是東西,除了兩吊銅錢外,還找到一包碎銀子呢。」
趙二哥卻沒小林子這種興奮勁,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行了,都收好了就啟程回去,叫兄弟們走了。」
「好嘞。」
此時的劉三哥已經在攙扶著四個被救的兄弟站起。
就在上馬車的瞬間,其中一人忽然想到了什麼,轉身看了看那第五輛囚車:「那兒還有一個跟我們一同被抓的人,不知道犯的什麼事,幾位哥哥要不過去看一眼?應該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