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撿只寵物回家2

何安明一整天都在到處趕場子。

雖然每天都是這樣安排很滿的日程，卻還是第一次讓何安明有種想儘快處理完公務趕去一個地方見一個人的衝動。在路上輾轉的空隙里，何安明不自覺的浮現出昨夜那個站在雨里彷徨無助的小女孩。

她現在在做什麼？雖然把自己的電話號碼留給她，卻一整天都沒接到她的電話。

「嗡~~嗡~~「何安明被手機振動的聲音拉回現實，手機顯示備註，方菁菁。

「喂~安明。」電話那頭傳來清脆婉轉的女聲。

「菁菁，怎麼了。「

「我下午的飛機回H市，何總有沒有空接見我這個小律師一下啊？」

「還不確定，現在要去分公司開個會，晚上要和那邊的管理層一起吃個飯。可能…」

何安明還沒有說完，便聽到那頭輕柔的一聲嘆息。

「哦好吧~好吧！那我自己打車回家，就是兩月沒見了，想你！」

「我晚上爭取早點結束去看你。「

「你要是忙就先忙你的，不用著急。」雖是這樣說，但電話那頭的聲音明顯愉悅了起來。「剛結束了一個大case，老陳還不得讓我歇一陣兒啊，最近不忙應該都能晚上早點回家，你有空就過來看我，沒空你就忙你的。」

「呵呵，老陳有你這麼個合伙人也是他的劫難，慣會躲懶。」

」老陳那個大財迷，鑽錢眼兒里了，什麼案子都要接，累不累啊，錢賺多少算夠啊，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賺錢不就是為了生活嗎？我又不缺錢，可不跟他學那財迷相，給自己累出個三長兩短的，等了你那麼多年，我要是現在翹辮子了可太便宜外面那些惦記你的鶯鶯燕燕了。」

「你又開始胡說，我哪兒有鶯鶯燕燕。誰不知道我何安明自從離婚之後獨寵你方家大小姐一人。外面都說我是看上了你祖父方遠之的背景和權勢才會不近其他女色，你說，我是這樣嗎？「

「哎呀，好啦好啦，我錯了，知道你對我好啦，也就外面的人才會這麼說，了解內情的人誰不知道我上學時追你追的多狠，我爺爺背著我對你威逼利誘你都不肯就範，你要真是能為權勢所低頭折腰的人，我也不至於追的這麼辛苦了。「

「好了，我快到了，晚上過去看你。你路上小心。把航班信息發我，我讓小張過去接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車就行。「還不等方菁菁說完，對方便掛斷了電話。

何安明就是這樣的人，胸懷大志，心比天高，雖出身寒門，卻絕不會為了權勢地位出賣自己，他想要的，就憑自己的實力去得到，他一定要得到，一定能得到！他就是王！只有別人可以臣服在他的腳下，他絕不為權勢地位低頭做諂媚姿態。半生過去，唯一令他挫敗的，只有上一段婚姻。

方菁菁把航班信息發給小張，心情大好。拎著行李箱的步伐也輕盈起來。

大學時第一次到學生會報道，見到了當時任職學生會主席的何安明，上世紀九十年代，即使是普通大學的含金量跟現在相比都不可同日而語，何況是放到現在也數一數二的名牌大學，那是真正的天之驕子。

何安明是南方人，卻生的身形非常高大。的確良白襯衣，帆布褲，白球鞋，乾淨利落的短髮，堅毅俊朗的臉，除了家世貧寒，無一不是人群中的佼佼者。方菁菁從大學一直追到了美國，雖然知道他有女朋友，方家千嬌百寵長大的大小姐卻甘心淪為他的備胎，只求陪在他身邊能夠時時看到他就好。他去斯坦福留學，她便努力啃英語獨自追去了美國。他佳人在側，她便安心的做他的助手，他的臂膀，他的妹妹，從不逾距半分，為了他從一無所長的大小姐蛻變為在華爾街也能有一席之地的女強人。他婚姻失敗，回國創業，她便再次拋下一切隨他回國。他功成名就，屹立金字塔頂端，成為國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業界大佬，她才終於成為了他的女人………方菁菁二十年最美好的青春，都給了他，並且從無怨言，在他最落魄的時刻，不惜眾叛親離也要幫他東山再起。

痴情二字，說來容易，真正用女人二十年最美好的時光去履行的，實屬難得。何安明怎能不寵！雖在詭譎多變的商界馳騁半生，但他本性其實是非常重情義的人。

「小張，待會送完我去機場接方小姐，記得幫我買一束黃色的鬱金香送給她。「

「好的何總。方小姐最喜歡黃色鬱金香，您每次都讓我接她的時候買一束送給她，我都記著呢。」

何安明望向窗外淺笑，方又想起了喬伊。沉思片刻。

「接完菁菁去別墅給那個小姑娘送晚飯。」

「好的，何總。」

何安明收起笑容，將手機放在膝上敲打了幾下，告誡自己，萍水相逢而已，只當是在做善事，看那小姑娘的樣子，應該是遇到難處了。昨晚聽她說，沒有家，跟家裡吵架了？呵呵，還是個小孩子呢。

喬伊百無聊賴的窩在椅子上望著窗外發獃，想到人生的變化無常，讓人來不及反應。

手機通訊錄一條條翻下去，除了相看兩生厭的同學和老師，再也找不到一個能說話的人。世界之大，卻好似容不下一個小喬伊。

「嘟、嘟、嘟「通訊錄里王一航三個字映入眼帘。

王一航是比喬伊大兩屆的學長。入學第一年的運動會，高一的女生們總會湊在一起八卦學校里的風雲學長。王一航，就是屬於德智體美全面發展，長得還帥的那種校草級人物。春心萌動的年紀里，喬伊也不例外的喜歡王一航這樣的男孩子。只是喜歡如果有用，佛說的人間七苦，便不會再有求不得這一項了。

「要不要打電話給王一航呢？打了又該說什麼？」自卑的人，普遍都更要強，總有著一種變態般的自尊心。

沒有人願意在喜歡的人面前暴露缺點，沒有人，願意被喜歡的人窺見自己窘迫的樣子。

喜歡，也只能是喜歡。喜歡，什麼意義都沒有。現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喬伊收起手機望向窗外綿延不絕的秋雨，暗暗在心裡下定決心。

「我要好好活下去。寄人籬下的日子結束了，我終於熬到了18歲，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加油。」

「啊~啊啾!啊啾!」連打了兩個噴嚏讓喬伊又拉回了現實，隱約覺得腦袋有些重，可能要感冒。

昨晚淋了那麼久的雨，雖然洗了熱水澡也喝了薑茶，但今天衣服還沒幹，只套著何安明的襯衫在屋子裡晃悠了一天，不感冒才怪。

喬伊下樓找了一圈沒有看到飲水機，只在廚房看到了一個類似於咖啡機一樣的自動凈水壺。喬伊盯著上面幾個英文按鈕左右研究了一下，不會用。只好又翻了翻柜子，找出一隻小煮鍋接了自來水加熱。薑茶就在桌子上放著，但喬伊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拿出來煮。從小的經歷讓她有超乎同齡人的謹慎和懂事，夾縫中生存，不夠聰明的時候，那就學會謹言慎行。

喬伊煮了一鍋熱水，逼迫自己大口大口的趁熱喝光然後上床裹著被子睡覺發汗。睡意昏沉中隱約聽到門鈴響。

「鈴~鈴~」喬伊睜開眼努力側耳聽著，好像又沒有聲音。正要翻身繼續睡覺

「鈴~鈴~~」門鈴聲再次響起。喬伊趕忙跑下床去開門。還是昨晚大叔的司機。

「您好，何總讓我來給您送晚飯。」

「謝謝。」喬伊側身讓小張進門。「中午的飯菜我還沒有吃完，謝謝您。」

「何總交代我送過來的。」小張禮節性的對喬伊笑了笑，言下之意他也是照吩咐做事。

「謝謝。」

「那沒有事我就先走了。」

「好，謝謝。」喬伊再次感謝。是發自內心的表達謝意。萍水相逢而已，卻對自己細心關照，喬伊除了感謝，實在不知還能說些什麼。

待小張離開，喬伊想，應該要給大叔打個電話表達感謝吧。憑白收留了自己，還一天兩頓叫人來送飯。他無論如何也受的起自己一句感謝的話。

喬伊上樓找出何安明留給她的字條，按照上面的電話號碼撥過去。

嘟~嘟~嘟~

「喂。哪位。」幾聲等待，對面響起一聲渾厚低沉的嗓音。喬伊的心，莫名的，咯噔一下。像是在打給久未謀面的心愛之人，對方的聲音令她感到安寧與欣喜，又帶著幾分小女孩的緊張和嬌羞。

「您…您好。我是住在您家的姑娘。「喬伊因為心跳加速說話都有些磕巴。

「嗯。你好。怎麼，有事？」

「沒，不是，是想跟您說謝謝。謝謝您讓司機幫我送飯。謝謝。」

「不客氣。房間里的東西你隨便用，薑茶在廚房的桌子上，吹風機在一樓的衛生間，我不是經常住那邊，你如果沒地方去可以暫時住在那裡。如果是跟家裡吵架了，叔叔還是要勸你，早點回家，別讓父母擔心。」

」嗯……好……謝謝……「喬伊想解釋什麼，但又覺得跟眼前的大叔說那麼多也毫無意義。人都是非常孤獨的，能夠被理解是一件太難得的事情。況且自己家的破爛事也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講清楚的。大叔看起來像是很忙的那種成功人士，誰有閒情逸緻聽你講那些烏七八糟的家務事呢。

「好，我還有事要忙，再見。」

「好…好的，再見。」

望著掛掉的電話和一桌子食物，喬伊長嘆了一口氣。內心有些說不出的煩亂。雨還在下。北方少有這樣連綿不決的雨天，又擔心起明天如果還下雨應該怎麼去面試。

何安明掛斷電話后嘴角不自覺的有一絲欣喜，但也只是一瞬。分公司會議如山的事情還在等他處理，晚上還要早點結束去陪方菁菁。

對於這個方家大小姐，何安明內心有著無限的感懷。出身紅色將門的嫡孫女，祖父方遠之是開國元勛，父親在抗美援朝中不幸犧牲，所以從小養在爺爺膝下。方遠之對這個孫女的寵愛遠遠勝過她下面的幾個弟弟。母親家是民國時期的書香門第，建國后雖說門庭奚落了，但家風猶在。方菁菁早年有些小脾氣，愛任性，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加上在美國華爾街的歷練，舉手投之間皆是大家風範。對何安明，更是好到無可挑剔，身邊從不泛追求者，卻二十年來痴心不改。無論怎麼看，何安明都沒有理由對她不好。

只是…只是何安明也不知為何，他也從來沒有深究過，自己對方菁菁，究竟是不是愛。

只是沒有理由不選擇她，只是身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比得上方菁菁。在上一次的婚姻遭到背叛之後，也可能是年齡增長的緣故，對於女人的選擇，更看重合適與否。

只是，他沒料到，誰也沒料到，喬伊的出現打破了這種穩定的平衡。日後漫長的歲月里，何安明為了喬伊一再失控破戒，有如他們初見時那個北方罕見的暴雨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