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僥倖未絞心
「沖啊,愣著幹嘛,難道要我沖嗎?」
懦夫被一腳踢倒在地。
「沒用的東西,吃那麼多,要你衝鋒陷陣你慫了?」
坐在戰車上的武將軍急著直跺腳。但將軍也死活就是不下車,看著戰局陷入一片被動之境地,武將軍把嗓子都喊破,但卻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原本只是負責扶戰旗的懦夫並沒有學習怎麼搏殺,現在這敵軍都衝到面前來了,懦夫嚇得尿了褲子,他揮舞著軍旗,一邊喊叫著一邊豁出去了的朝著敵人的方向猛衝過去,殺敵的技術沒練出來,卻練出了一雙飛毛腿,敵軍在他身邊掠過,他不一會就衝出了重圍,跑過了交鋒地帶,他把大旗扛在前閉著眼向前衝鋒。
戰皇:誒,這是哪個兵啊,如此英勇矯健,扛著軍旗直接掠地到敵軍陣營,我們的軍隊就是應該要多一點這樣的武士才能振興軍力國力!
還沒等戰皇說完,戰皇就開始皺起了眉頭,沒想到懦夫因為跑得太快,戳死了幾個敵軍掛在這大旗上。舉著望遠鏡在高處觀戰的戰皇將軍都看的匪夷所思,這個舉著軍旗跑出交戰範圍的懦夫,到底是逃兵還是勇士?戰皇心裡在打鼓。
戰皇:這就是你們帶出來的兵!
參事:逃兵,這肯定是逃兵!戰皇將軍在上,這樣的逃兵就該誅,看他人高馬大體力驚人,何不取他的心臟給戰皇父換上,這樣也算他死得其所,將功折罪了。
戰皇:好!這該死的逃兵,虧本皇還贊他,剁了吧!
參事立刻吩咐下面的醫師去戰場邊緣找懦夫取心臟。接受這項任務指派的是鶴醫師,鶴醫師帶著他的徒弟小啞巴火速前往邊緣戰場,找到了那個扛大旗的懦夫。
這一路上鶴醫師帶著徒弟小啞巴就沒停止過對懦夫的猜測,他們以為懦夫就是貪生怕死才衝出的戰場。
鶴醫師:哎,你說這戰死也是死,割心也是死,如果能選,這傻懦夫會選什麼呢?
小啞巴:嗚嗚嗚,嗚嗚嗚嗚
小啞巴比手畫腳的,鶴醫師看著心煩了。
鶴醫師:好了好了,你別咿咿吖吖嗚嗚了,把刀準備好,一會兒就準備幹活兒了,趕回去晚了就不新鮮了。
小啞巴:額額額。
小啞巴拿出小挎包里的手術刀鋁製小盒子,遞給鶴醫師。
鶴醫師:到了,就是這傻大個吧。
小啞巴:嗯嗯嗯。
懦夫正河邊洗手,手上沾染的鮮血從河流的上游流到下游,他聞了聞自己手上洗不凈的血腥味,突然抱頭痛哭,大旗上還戳著敵人的屍體,像烤串一樣,血腥駭人,懦夫不敢看卻又良心不安,想要給他們好好安葬,他把敵人的屍體從大旗上取下來,安放在樹林中,用芭蕉葉蓋好,堆上了三塊石頭,還給他們磕了三個響頭。
懦夫: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你們的家人,萍水相符,竟要趕盡殺絕,我下不了手,可這閉著眼撞在我的大旗上,實在不是我的本意,願各位的在天之靈莫詛咒我。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照顧好各位的家人。
說罷,懦夫把三位死者胸前的軍牌找出來摘下,掛在了自己的胸前。懦夫磕完頭起身,退了三步,又作三鞠躬。
鶴醫師:這傢伙參軍之前應該是書香門第吧。
鶴醫師看了看小啞巴,小啞巴也點點頭。
鶴醫師:誒,兄弟,你這忙忙叨叨一通,弄完了沒有。
鶴醫師從遠處叫住了懦夫,
懦夫:完了。
懦夫擦了擦眼淚。
鶴醫師:行吧,弄完他們該弄你了。
懦夫全然不知相貌堂堂的鶴醫師是來取他心臟,要他小命的。
懦夫:三條人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一想到他們還有親人,可能孩子還在搖籃里,我就。。。
懦夫哭的聲淚俱下俱下,不禁他跪坐在了鶴醫師面前。
懦夫:我是罪人。
小啞巴和鶴醫師兩眼相對,神情錯愕。小啞巴眉頭緊鎖,又不敢讓師傅看到他的表情,因為師傅從小啞巴入行的時候就教導他,做這一行,不能有憐憫之心,不然就沒法下刀了,他們這行,沒那麼高尚,不是來治病救人的,只是一個供需市場供權貴延年益壽滿足他們私心用的工具。小啞巴把自己憐憫的眼神藏起來,化為冰冷的表情開始著手準備手套和玻璃罐子。讓師傅在一旁跟他理論。
鶴醫師:這裡是戰場啊,死人多正常啊,你也別哭哭啼啼了,一米八幾的大個,我實在是接受不了這個畫面,你該做的已經做完了,他們也算是有個全屍,就是來不及挖坑,一會兒會不會被吃掉就不知道了。
懦夫一聽鶴醫師這話,心裡又放心不下了。
懦夫:我應該給他們挖個坑埋起來。
小啞巴一看事情還沒那麼快結束,就停下了手裡的活,看著師傅。
鶴醫師:別,等等,我們趕時間,咱們先來把咱們的事辦了吧。
懦夫:咱們什麼事都得等坑挖好了再說,死者為大。我以前挖戰壕的,很快。
鶴醫師看著小啞巴,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鶴醫師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錶,已經下午四點半了,他們必須趕在日落之前把心臟送回去,路上騎馬就算加緊趕路也得半小時,他們時間不多了。
鶴醫師:小啞巴,幫忙呀。
小啞巴看著師傅眼神的指引,趕緊向前雙手趴在地上也跟著懦夫一起挖坑,才挖了一個淺淺的坑,鶴醫師就等不及了。鶴醫師抄起一塊石頭就朝懦夫頭上砸過去,懦夫暈死過去了,此時,這個淺淺的土坑旁整整齊齊躺了四具屍體。
鶴醫師:總算是撂倒了,沒想到這懦夫還這麼有禮數哈,勸都勸不住,行吧,這下你挖的坑,自己也能用得上了。
小啞巴嘆了一口氣。
鶴醫師:我先去洗個手,這石頭怪沉的,好像綳著指甲了。
鶴醫師一邊走向河邊一邊瞧著自己的手指甲蓋,挑著指甲縫裡的小石子。
小啞巴看著這個砸昏過去的懦夫還有氣息,合著剛才那些情形,小啞巴想在自己能力範圍內救下懦夫一條蠢命。小啞巴趁著鶴醫師在河邊洗手挑指甲的間隙,把旁邊一俱敵人的屍體挪過來,放在最外面的位置,把懦夫的身體移到了剛才敵人屍體躺的位置,給他們都遮上了芭蕉葉,只把最旁邊這俱屍體的胸口這塊剪裁露出來,以便手術。
鶴醫師:小啞巴,你看看這傢伙的舌頭怎麼樣,要不要給你弄一個裝上?
小啞巴想了一會兒,連忙搖搖頭。
小啞巴:不恩不恩。
小啞巴用疑似「不用」的聲音回絕了師傅。小啞巴是害怕師傅掀起這片遮住臉的芭蕉葉之後發現他做的手腳,發現他把屍體調換了個。小啞巴放棄了一次能開口說話的機會。
鶴醫師:來,拿住了。罐子接過來。小啞巴呀,也是師傅對不起你,小時候你這舌頭吧,能嘗遍百草,我要不是在人前到處炫耀,也就不會被戰皇看上了,他多自私啊,偏要給他夫人取了去,你說你要是這舌頭沒那麼厲害,不就能逃過一劫了嗎?
小啞巴笑呵呵的,用手語表示自己現在這樣挺好的,再也不會說錯話。
鶴醫師:也就你心大,還能這麼開心的活下去。
小啞巴指了指手腕,提示師傅時間不多了。
而這一切被迷迷糊糊快要清醒的懦夫聽見了。懦夫咬著嘴唇躲在芭蕉葉底下,顫抖著,噙著淚緩緩的流下,他不敢動彈,只聽見皮膚被割開,胸腔被打開,心臟被取出的聲音,伴隨著濃烈的血腥味,他不禁開始本能的產生一些生理反應,他的胃痙攣,唾液咽到了喉管又反著胃酸上沿,他用力的憋住,控制住自己,深呼吸,他控制自己呼吸的節奏和頻率,好讓這片葉子不被他的呼吸吹得顫抖起來。他閉緊眼咬著唇,此時要是能把耳朵也堵住或許會好過很多。
他們三下五除二的把心臟摘下,放進玻璃罐子再塞入冰盒裡,快馬加鞭的給戰皇送了回去。
等馬蹄聲遠去了,聽不見了,懦夫才敢慢慢撥開芭蕉葉。
懦夫看到旁邊躺著的三具屍體,都被蓋得嚴嚴實實,自己身旁的一個被人剜去了心臟,突然就嚇得尖叫了起來。
騎著馬飛奔的鶴醫師問道:什麼聲音啊?
鶴醫師回頭看了一眼,坐在馬背後的小啞巴晃著腦袋擋住了鶴醫師的視線,她搖搖頭,指了指天上的鳥,哼哼唧唧表示說可能是天上的鳥叫。
鶴醫師繼續往前飛奔,而另一側,懦夫正跪在這三具屍體前懺悔。
懦夫:都是因為我,你們才有此遭遇,兄弟,我們不曾相識,你是因為我,才死無全屍,被剜心的應該是我。對不起,對不起!
一邊說,懦夫一邊給死者磕頭,把坑挖好把屍體埋起來,最後一捧土填上之前,懦夫看著死者腳上的靴子,他覺得自己會需要這雙金色戰靴,於是他用盡蠻力的把這雙金色戰靴從敵人屍體上拔了下來,穿在了自己腳上。懦夫拿著大旗前面尖尖的頭給自己的胸口劃上了一個3字,為了提醒自己身上背負了三條人命,因為划的太深,皮開肉綻,胸前帶著的軍牌和著血水晃動發出閃閃熒光,他不得不給自己包紮一下,他撕下一條破布隨意的裹住。他不知方向,只能漫無目的的跑。
他身後是喊殺聲和刀劍碰撞聲的硝煙戰場,夜色撩人,他埋著頭跑過一片枯草地,遠處是親人的嘶喊,他捂住耳朵往前跑,月光下才能看清楚一點他的臉,一個滿臉風霜的不歸人,沒錯,這下他徹底回不去了,他是個已死的逃兵了,身後是國恨,面前是家仇,他無法選擇任何一條歸途。好在這漫過一人高的枯草地剛剛好能淹沒他的身影,他佝僂著頭,快速的跑,漫無目的的跑,不知不覺的跑入了一片還未被戰火波及的森林,他越是往森林深處走去,他越發感到內心的平靜和祥和,他開始看不清身後的一切,那些家仇和國恨漸漸的淹沒在一片濃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