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女侍衛

兩人之間的談話隨著李紅的打哈哈就那麼過去了，燕無名離開前，面色如常，只是最後回眸看她時，眸光帶著些意味不明。

如此過了十來日，外頭的風波終於消弭，李紅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自家小飯館里。

耳邊，依然會有些絮絮叨叨的聲音，燕無名放的幾個侍衛並沒有撤走，他們不往跟前湊，李紅也就當做沒看見。

反正免費的勞力，不用白不用。

他們不是同條路上跑的車，各走各的，還能各自安好，硬往一塊兒湊，只有磕碰著的命。

李紅坐院里的台階上，望著深邃的夜空，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她將會紮根在這北方貧瘠的土壤上，而他，則會回去那錦繡膏粱的京城沃土。

李紅眨了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一地金子。

就這樣，也好呀。

「嘿，好巧啊……」有聲音從遠處傳來，聲未落，腳步聲漸近。

李紅抬起頭來，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她的面前杵著一個人。

普通農家的院牆，會功夫的人，墊墊腳尖兒，也就過來了。

這人……翻牆進來的？

李紅嘴角抽搐了下，這一瞬，並沒有被冒犯的想法，反而帶著莫名的喜悅。

「阿紅，不日我將回去京城……」燕無名蹲在她面前，一個置身在廊下燈籠的光暈里，一個在台階之下，寂靜的黑。

他說的很認真，認真道李紅心頭髮出一聲嘆息，她早就知道了呀，她早就知道他要回京城了。

那點點喜悅，慢慢的消散，消散，她抿了抿唇。

燕無名認真地看著李紅：「你想做一般閨閣女子不能做的事情，旁的人不理解，可是我能理解。」

「不論是你熟悉的微微也好，就連我的姑姑，那也是巾幗不讓鬚眉……」

李紅手指微動，面前的貴公子很認真，認真得讓她覺得，不應該說些煞風景的話。

燕無名從懷裡取出了一塊玉佩來，「這玉佩一共有兩塊，一塊我一直戴在身上，這一塊，給你。」

「我……」

燕無名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另外一道不屑的聲音給打斷了，「我說，小三兒，你這樣磨磨唧唧，頭髮白了都娶不到媳婦。」

兩人齊刷刷回過頭去，李紅剛要起身，就聽到牆根『撲通』一聲，似乎有人摔倒了，緊接著，「什麼鬼東西，小三兒，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都已經消散掉。

黑影中，一道聲音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擦著手上的東西，「小三兒，你好啊，竟然在牆上抹油，也不通知我一聲。」

燕無名面無表情地，「誰讓你偷偷的跟過來。」

手上油膩膩的，英王妃非常嫌棄，「我這是不放心你，誰知道我不過來，你猴年馬月能娶上媳婦，哎喲喂，笑死個人了，連和姑娘提親都不會。」

李紅呆愣在那裡，實在不怪她呆愣，你能想象得出？

上次家中進賊時，她見過一次燕公子的姑姑，也知道這位姑姑曾經對她做過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情。

燕家是京城世家大族，他的姑姑定然也不會嫁到小門小戶。

京城貴公子，貴婦人，夜裡翻牆到一個姑娘家來……至於做什麼，她可以認為這是在『提親』嗎？

沒有錯，是提親！

李紅腦子一片空白，感覺手被人拉起，隨後塞入一塊冰涼涼的東西，又把她的手給合攏。

「我的侄兒，他不需要聯姻，也可以掙來想要的。」

「你不用立刻答應他，咱們姑娘家要矜持，等到你心甘情願嫁給他了，再拿著這塊玉佩去找他。」

李紅仰著頭，唇動了動，貴婦人握著她的手，不讓她動彈，更別說把玉佩還回來了，好似鬆了一大口氣樣的，

「這趟北地沒有白來，不瞞你說，我以為我這個侄兒，這輩子都要孤獨終老了，以前以為他和蕭五郎要做契兄弟啦。」

「幸好，幸好，微微出現了，把他們給拆開了，你爹娘把你養的真好。」

一旁的燕無名臉一黑，不敢置信的看著英王妃，就說不能相信姑姑，這都是說的什麼話？不會說話不要說話。

「姑姑，你都一把年紀了，能不能有個長輩的樣子，離家出走就不說了，你還偷偷翻別人的牆頭？姑父要知道了……」

英王妃甩著手，想要把手上的油給弄掉，李紅看著她有些想要暴走的樣子，默默起身，去凈房拿了胰子，打了水出來。

她一邊搓，一邊好奇的問，「小三兒，你說你真的想要成親了？不是開玩笑的吧？原來你真的喜歡姑娘！」

燕無名本就黑漆漆的臉，這會更是黑得不成樣子，「姑姑……」

他的聲音清朗的很，莫名的讓人聽了打寒顫。

英王妃卻無所覺，笑眯眯地看著李紅，「你是不知道，這小子活到這麼一把年紀了，連個姑娘的身都沒近過，你說是不是是個人都覺得他不正常？」

燕無名看著李紅，認真地道，「阿紅，你是我傾心愛慕的人，若因此錯過，我怕餘生都不快樂。」

李紅緊緊地抿著嘴，就怕自己張口就控制不住。

「阿紅，你想的太多，總想要萬全，你父親的那件事，你想對得起五郎夫婦對你的看中，又不想辜負你的爹娘，到了如今我們的事，你依然如此。」

「人世間，哪裡有那麼多的萬全呢？人生就好如行舟，不知會遇上什麼，我們可選的不過是同舟之人。」

「阿紅，我這些日子，總是做夢你嫁與別人，見到我時，抿著嘴兒輕輕一笑，隨後同那人走了，那人問，『是誰啊？』你說『從前認識的一個舊友。』即使是夢裡，我也覺得很神傷，彷彿天地間只有我一人爾。」

「等我醒來發現那不過是夢，又覺得好歡喜，一切都來得及。」

燕無名一直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許多許多，甚至兩人的未來該如何，他都說了。

李紅聽的淚流滿面，英王妃張著嘴，眼睛瞪得圓圓地看向燕無名，手都忘記洗了，拿著胰子不斷地再兩手間來回搓動，最後竟被捏碎了。

我的乖乖，北地行真的不白來啊，哎喲喂，小三兒這死孩子。說這麼多……嗚嗚嗚，死老頭，當年怎麼不見他和自己說這麼多好聽的啊。

還是再玩一圈再回京吧。

燕無名站在李紅的面前，抬手，輕輕地幫她擦眼淚，眼眶也有些紅，卻又溫柔地說，「阿紅，你嫁予我好不好？……」

「你要想做捕快，你去做，你要打打殺殺，我就在後頭給你善後，你不是罪欽佩英王妃嗎？她就在你的面前，雖然有些不著調……」

李紅原本淚眼朦朧的看著燕無名，想著，罷了，罷了，就和他一起再冒一次險吧！

至於未來結果如何，誰也不知道，誰有在乎呢！

她緩緩張口，待聽到燕無名說道『英王妃』時，猛然轉過頭去，就見英王妃正有些尷尬地攤手看著自己手中的胰子。

不知道英王妃現在還收不收女侍衛？她的功夫也還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