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夫婦倆在人煙稀少的山間小村結廬而居,墾點荒地勉強度日。

她父親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母親更是碧玉嬌嬌的大小姐,二人年少時都十指不沾陽春水,突然要靠耕種活口,艱難潦倒可想而知。

到徐靜書五歲時,父親積勞成疾,不到三十就撒手人寰,母親獨自帶著她,日子過得愈發艱難。

苦撐三年後,她母親應了同村胡姓莊稼漢的求親,母女倆總算能一日吃上兩頓飯。

如此身世的徐靜書自不會是溫室嬌蘭,看著身板瘦小、性子怯軟,卻經得起風雪,耐得住摧折,絕不會輕易倒下。

從卯時睡到未時,足足五個時辰后,徐靜書被餓醒了。

扶牆出了寢房,發覺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雖說雨不大,到底「一陣秋雨一層涼」,她又才從暖呼呼的被窩裡出來,當即被撲面涼意激得縮了脖子。

吃飯時,念荷見她冷得唇色發白,愁眉不展道:「早前從二姑娘那裡取來的幾套衣衫都不大厚實,這……」

當初借二姑娘的衣衫只是事急從權,郡王妃徐蟬原打算過後再請人來替徐靜書量身裁製新衣,哪知跟著趙澈就出了事,再沒顧上她這茬。

徐靜書乖巧笑笑:「我也沒旁的事,待會兒還回床上裹著被子吧。雨停了就不冷的。」

口中說著話,她的目光卻始終黏在碗底最後一點雞茸粥上。就剩一丁點兒了,用甜白小匙颳了半晌也舀不起來,這讓她有些焦灼。

掀起眼帘偷覷了念荷一眼,見她正皺眉打量外頭的雨勢,徐靜書飛快端起碗湊到小臉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碗底那點粥舔得乾乾淨淨。

念荷回頭時她已將空碗放到桌上,假作鎮定地將雙手置於兩腿:「我吃好了。」

雖明知念荷並未瞧見她方才的舉動,可她還是覺得赧然,雙頰隱隱燙紅。

「我再去廚房拿一碗吧?」念荷見她吃得乾淨,尋思是沒吃飽的。

徐靜書堅定搖頭:「已經飽了。」才怪。

到長信郡王府這些日子,她始終有寄人籬下的自覺,不好意思多耗姑母家米糧。

怕念荷還要勸,她趕忙另起話頭:「含光院那頭如何了?」

「我方才去大廚房取粥時,聽人說大公子已醒了,送去的雞茸粥都吃下半盅呢。」

徐靜書一口長氣還沒吁完,就聽念荷又道:「可大公子的眼睛,似乎瞧不見了。」

啊?!徐靜書猛地抬頭,才有點血色的小臉又轉白,聲氣虛弱:「怎麼的呢……」難道她的血有問題?!不、不應該啊。

念荷將自己零碎聽來的消息轉述一遍:「太醫官們說,大公子墜馬觸地時磕著頭,腦中有血瘀,需長久服藥慢慢化開才能復明。」

聽完這話,徐靜書才慢慢鬆了肩。她雖半懂不懂,卻對太醫官們的診斷深信不疑。太醫官可是在內城給皇帝陛下看診的大夫,不會騙人。

重新回到寢房裹進被子里,徐靜書卻睡不著了。

她後知後覺地想起,趙澈乍然失了目力,心裡不知會多難受。

「太醫官說的『長久服藥』,到底是多久?」她使勁撓了撓頭,煩躁躁嘀咕。

若他的眼睛很久都不好,那她到底算救了他,還是沒救他?到底會不會被趕走啊?

念荷見徐靜書沒有再睡的意思,便端了熱水,又拿了新的傷布與藥膏進來。

「早上表小姐回來就睡沉了,我怕吵著您,沒敢換藥。」

徐靜書裹著被子坐在床上,低垂眼睫:「我可以自己來……」

「那哪兒成?」念荷端了凳子坐在床前,擰巾子先替她擦手臉。

她身上有傷口,這幾日念荷都只能替她擦擦,不敢讓她沐浴。

「呀,傷口怎麼又崩開了……」念荷小心替她吹著,一圈圈解著舊傷布的動作愈發輕柔。

徐靜書頓了頓,抬起臉笑彎眼睛:「大公子躺著咽不下東西,我扶他起來時崩開的。」

這解釋在念荷聽來順理成章,倒也沒多想,另拿了乾淨濕棉布,一點點將傷口周邊的血污拭凈。

徐靜書脊背繃緊,卻不喊疼,只不停咽口水。

念荷正準備替她重新上藥時,房門被推開,一位粉色衣裙的漂亮小姑娘大搖大擺走了進來。

「二姑娘安好。」

來的是長信郡王府二姑娘趙蕎,趙澈的異母妹妹。

「在上藥啊?忙你們的,」見念荷要起身行禮,趙蕎擺擺手,「我母親說下雨了,天冷,讓我給……」

她盯著徐靜書的小瘦臉稍作猶豫:「……給表妹,送幾套衣衫過來應急。」

念荷忍笑,小聲提醒:「表小姐比二姑娘大半歲,該是表姐啊。」

「她小小一隻,怎麼是我表姐?」趙蕎將手中那疊衣衫放在床尾,撇撇嘴,「就是表妹,不許犟嘴。」

「那、那就表妹吧,」徐靜書軟乎乎沖她笑,「多謝二姑娘的衣衫,給你添麻煩了。」

「嘖,你跟著叫『二姑娘』?」趙蕎皺起鼻子沖她做怪相,「叫表姐。」

徐靜書與長信郡王府這門遠親,順的是郡王妃徐蟬母家血脈,論起來已是八竿子才能打著的關係。而這位二小姐趙蕎的母親,是長信郡王的側妃孟貞,她與徐靜書之間可真是八竿子都打不著。

這二姑娘在府里自來是個刺兒頭,犯起渾來連她親爹的賬都不買。不管表姐表妹,至少她這話是認了徐靜書這親戚,善意很明顯了。

趙蕎大剌剌坐在床邊,歪頭打量徐靜書的傷口,吃痛般皺了臉。

「念荷,你上哪兒取的藥膏?聞著氣味就不靈。我的侍女在外頭,你跟她去我房裡取白玉生肌散來。」

「白玉生肌散」,聽名字就很貴。

徐靜書忙道:「不必浪費那麼金貴的葯……」她與趙蕎初次相見,實在不敢承人家這麼大的人情。

「浪什麼費?你可是我大哥的救命恩人,今後你在這府里只管橫著走,」趙蕎拍拍胸脯,義氣得很,「誰敢嘰嘰歪歪,你跟我說,表姐護著你!」

徐靜書還不知,這位連親爹都不服的二姑娘,生平就服她大哥一個。

「那,多謝表姐。」徐靜書略垂下臉,軟乎乎笑開。

大約,不會被趕走了吧?

趙蕎的年紀還夠不上擁有單獨居所,眼下隨母親住在郡王府北面的涵雲殿,離西路客廂有點遠,一來一去最快也要兩盞茶功夫。

念荷去取葯,趙蕎與徐靜書便各自捧了盞熱茶對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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葯妻甜夫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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