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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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被當做家中繼任者栽培，要面臨許多不能為人言的壓力與約束，大多時候都得綳著點「少年老成」的穩重風範。

「嗜好甜食」這種事，在旁人看來多少有點孩兒心性，不願給人「幼稚不穩重」的印象，只在幾個年歲較的異母弟、妹面前才敢稍稍散漫鬆弛，口嫌體正直地忽悠著孩兒，趁機偷個嘴。

隨著瑜夫人借趙淙之手送點心給的事被揭穿，雖不至遷怒懵懂無知的趙淙，但在對待弟弟妹妹經手過的食物時，難免要多些警惕。要如今敢完全不必防備的，除了趙蕎與尚在襁褓中的六妹趙蓁，也就徐靜書了。

今日之所以放心吞下直鉤，到底還因為對徐靜書的信任。

當第根溫熱尚存的銀蜜燈芯糕下肚，濃到化不開的蜜甜滋味讓趙澈滿足得想撓牆，面色卻依舊平靜溫和：「你與阿蕎在書院不常見面？」

「在篤行院，我在慎思館，平常見不到的。偶爾武科課程時會同去校場，卻不同個教頭帶隊，也不上話。」

徐靜書頓了頓，有些不安：「表哥不想讓我盯著在書院的行蹤吧？」

其實入學前趙蕎就私下告訴，自己在外面有「很重要的正經事」，經常逃學不在書院。趙蕎怕受欺負，叫有事就去找沐青霓撐腰，都交代好了。

徐靜書覺得，除了不愛讀書這點外，表姐真哪兒哪兒都好，肯定不會出去為非作歹，不能當可恥的「告密仔」害表姐挨罵挨罰。

「阿蕎精逃學，刁滑似泥鰍，你哪盯得住？」趙澈無奈哼笑，「也好，你在書院就當不認識。眼下儲君之位空懸，許多人在觀望咱府中的態度，若知曉你信王府表姐，大約有人會慫恿你的同窗時常探你口風，無端打擾你專心求學。」

武德帝血脈最近的兩位宗室就長慶公主趙宜安與信王趙誠銳，兩府在儲位之事上的態度自備受關注。趙誠銳個凡事不到最關頭絕不輕易表態的和稀泥性子，在趙宜安痛快放話站了成王趙昂，朝野間自就緊盯著信王府，各方勢力都在搜集著種種蛛絲馬跡，揣測、分析信王府可能的偏向。

趙澈的那種煩擾，上年趙蕎剛入學時就經歷過，來經常逃學不在書院才擺脫窘境。

這事趙蕎早就跟徐靜書講過，所以從開始就很注意不在同窗面暴露自己與信王府的關係。畢竟才十二歲的年紀，也知自己未必能時時考慮周全，若沒留神被人套了話去，難免要給信王府惹麻煩。

「我很心的，今早坐書院大車回來時，進城門就下車了，」徐靜書頗彎了眉眼，有點得意，「我繞了點路自己走回來的，同窗誰也沒瞧見。」

趙澈好氣又好笑地搖搖頭：「聽你這語氣，在等我誇你機靈？」

過猶不及的傻兔子。

從二月底的首次考考績放榜，慎思館八十名學子之間的和樂氣氛就去不返。

因為這八十人里，並未出現像上屆的沐青霓那般枝獨秀、差點包攬所有科目榜首的絕對強者。各科目都有幾個拔尖人選，相互之間水平差距不大，不少人覺得自己再刻苦些就有望登頂，這就造成榜首之爭比上屆激烈許多，

好在這屆學子脾氣火爆的不多，雖呈你爭我趕的膠著態勢，也有三五成群抱團的現象，但沒出現過肢體衝突，只團體間常在學業上較勁，偶爾有點難言語上的摩擦。

徐靜書從不參與拉幫結派，門心思埋頭讀書，暗中掐算著同窗水平，力保各門考績上不超過前五、下不跌出三十。

無功無過的表現，加上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和軟脾性，成功使長久立同窗的暗流戰局之外，在書院可謂無朋亦無敵，也就與曾莉還算有些交情，這倒如所願地安度求學生涯了。

平靜且充實的時光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武德四年春。

在服用那女術士何然提供的藥方整兩年，趙澈雖仍不能視物，太醫官卻言之鑿鑿表示腦中淤血化散良好，只需再配合每旬次的針灸輔助，徐徐收網，假以時日便可復明。

雖沒明確「假以時日」到底要多久，但比起兩年前根本不敢確定能否復明的情形來，這已個足以安定人心的好消息。

這兩年信王府院只剩瓊夫人與雅姬，有前車之鑒，兩人安分許多，王府西路大體算風平浪靜。

徐蟬與孟貞明顯舒心，平日除關切府中幾個孩子的學業、生活外，便出外與些閑散貴人行些風雅遊樂之類。

而趙蕎在年前的第三次大考中毫無意外地交了六門白卷，算徹底放棄學業，再也不必費盡心思逃學，眼下已早出晚歸地在外浪了個多月。

至徐靜書，經過在慎思館、篤行院的兩年學習，終要與同窗道進明辨堂受教了。

此時的徐靜書虛歲十五，等六月里正式過了十五歲生辰，按律就算成年。若能在今年底成功通過大考，結束在明正書院的學業，那明年就要考慮謀職之事。

兩年來徐靜書各門功課持續穩定在中上游徘徊，原可以選擇繼續投考國子學深造的。但寄居信王府已近三年，實在不好意思再讓姑母家多負擔自己幾年，只想儘早謀職、自己養活自己，也好快些報答姑母家的恩遇照拂。

武德四年月卅日，輕雷隱隱初驚蟄，勃鳩明怒，綠楊風急。

這冬季長休的最日，徐靜書準備黃昏時就啟程回書院，早飯過正打算收拾行囊，卻有含光院侍者來請。

這兩年來，徐靜書課業繁重，趙澈也不閑。

出外的頻率明顯增加，有時徐靜書休沐回來待足兩日，都未必能見著的面。若運氣好碰上不必出門時，也會喚與趙蕎、趙渭、趙淙同去含光院，盡兄長之責問問的學業和生活瑣事。

也就僅此而已了。

不過，對徐靜書還有點額外關切，知不大好意思從府中多取用度，便時常讓平勝送些東西到客廂交給念荷收好，等休沐回來時帶去書院用。

最初趙蕎聽這事，還笑鬧「大哥偏心」，待親眼瞧見全上好的筆墨紙硯、孤本典籍、夜讀時合用的無煙明燭之類，便只無趣地扁扁嘴，再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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