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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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在來時路上因為「不打算考國子學」惹出的氣都還沒哄好，方才又因為句「芝蘭倚玉山」鬧得被大家調侃，徐靜書自己都覺得今日有點過分了。

想找個人少不顯眼的地方，好好向認錯。

面有赧色未褪的趙澈撇開頭，沒好氣地哼了聲。

見不肯應聲，徐靜書咬著唇角，伸手扯了扯的衣袖：「我不有意……我就抬眼就瞧見玉山夫子和你湊那近……」

趙澈還不話。

徐靜書急得額角快冒汗，心翼翼拿手指尖往手背上戳了戳：「對不住嘛。若你心裡實在不痛快，罵我兩句也行，別不理人。」

本就理虧心虛，起話來自然糯糯軟、津津甜，使勁在陪著心。

趙澈耳尖倏地透紅，取之哼哼著抬起了下巴，還不大高興。

徐靜書沒轍了，鬼使神差般跺腳，嬌聲兇巴巴低喝：「趙澈！能不能像大人樣好好講道理？」

如果趙澈眼睛上沒有蒙著錦布條，這時候大約眼珠子都要瞪出眶了——

果然兔子急了會咬人，都敢直呼大名了。

趙澈再也端不住冷臉，悶悶笑出了聲：「你呲個兔牙嚇唬誰啊。」

這兔子大概不知道，就那把甜糯軟嗓，哪怕發脾氣，也只奶凶奶凶而已。

註：本章對仗遊戲中的「清風明月無價」化用自歐陽修「清風明月本無價」

「草青臨水地」出自白居易《感春》，原句為「草青臨水地，頭白見花人」。靜書對的「芝蘭倚玉山」我瞎編的……

趙澈那句近乎寵溺無奈的笑言，倒將徐靜書惹得「慫病」發作，無措地將雙手背在身，無力地耷拉了腦袋。耳朵燙得厲害，心中羞愧又怕地砰砰跳個不停。

今日的——尤其方才在席間——實在衝動脫序到連自己都覺陌生的地步。

隱約知道自己為會突然變成那樣，也很清楚那樣不對，但在那個當下，就剋制不住心中那股複雜的焦灼火氣。

的，長這大，到今日才頭回由著自己心中氣，無理攪三分。

實在有點糟糕。

「我沒齜牙，」雙手負在身，蔫頭耷腦地軟聲道，「對不住，我先才起急了才口沒遮攔，請表哥……」

「為事起急？」趙澈抿笑，淡聲打斷了的愧疚與自責。

徐靜書慢慢抬起羞慚紅臉，心環顧四下。今日列席者數十人，此刻大都三五成群在近旁各處景緻找樂子，或找地方坐下敘話，就春日山景煮茶品果，時不時發出點笑聲。

雖第次涉足這種場合，但如今的徐靜書畢竟讀書明事整兩年，不必旁人來教，也知那些人看似散漫玩樂，實則在心照不宣的風雅笑談中互亮機鋒。那些言笑晏晏的背，或多或少都隱藏著許多牽發而動全身的大事。

明白眼下不拉著表哥談「要不要考國子學」這種瑣事的好機會，可又怕若不及時將自己的理由與打算清楚，表哥對自己的失望氣惱會變成再也結不開的結。

心下飛快權衡利弊，清了清嗓子，聲提議：「我瞧著半山亭里沒人，我可不可以去那邊講？我明白表哥今日過來定還有旁的事，不會耽擱你太久的。」

「好。」

今日成王府這櫻桃宴，在名義上個「賞春品果的閑散私宴」。通俗點，就「成王殿下今日得閑，請些人到府上來吃喝玩樂」的意思。

其實誰都知那不過就對外的個辭，今日主家與受邀賓客各自心中皆有醉翁之意，吃喝玩樂不過個聚首的由頭。

但即便這樣，成王府在場面上還供足了吃喝玩樂的花樣。

半山亭內的石凳上早早鋪好了綿軟錦墊，午間正席散，就有侍者在亭中石桌上擺好套茶具與三盤新鮮櫻桃果，另有兩個盛了茶點的黑底紅漆攢盒。

亭前石階上有名侍者肅立多時，見徐靜書與趙澈相攜而來，恭敬執禮亦步亦趨將二人迎進亭中入座。

廳中角有紅泥爐，火煨著煮茶銅壺，壺嘴有茶香氤氳成束狀薄霧，早春新茗的清芬在亭中徐徐漾開，散入春日午的晴光里。

侍者替二人分了茶，便得體退出，在亭前碎石徑上走出十餘步，到了絕不會聽到亭中人交談的距離才停下，目不斜視地垂手肅立，確保不會打擾賓客交談，又能及時照料賓客所需。

「想？」趙澈以指尖輕叩茶盤邊沿，面色已然和緩。

原本坐在對面的徐靜書趕忙站起，走到身側站定，淺聲細語：「就，關我明年的打算，我得談談。」

「做要站這近來談？」趙澈蹙眉，頰畔浮起抹詭異而可疑的紅痕。

「我怕待會兒著著你生氣了要訓我，站得近些，你就不用訓得太大聲。」徐靜書悶悶抬頭，看了看徑那頭的成王府侍者。

還想要點面子的，若被人聽到挨罵，那真丟臉丟大了。

趙澈發出聲沒好氣的長嘆：「為何不願再繼續投考國子學深造？莫非受阿蕎的影響？」

「沒有沒有，表姐直叮囑我要用功，有苦衷才那樣的，叫我不要學，」徐靜書怕要誤會趙蕎，趕忙使勁搖頭，「我最初就沒打算要投考國子學。我想的等今年底結業過就好生準備，明年開春去考官謀職。」

以國子學的學制，要想學有所成順利結業，少則三年，多則五年，對來實在不個好去處。不能再多吃這幾年的閑飯了。

趙澈眉心微凜，著惱沉聲：「你到六月才滿十五，急著謀職？府里養不起你怎的？」

徐靜書垂眼看著自己的鞋尖。

這雙新嶄嶄的繡鞋與身上新衫成套的，銀絲夾綵線紋繡花鳥，鞋面那簇短流蘇以粒金剛鑽固定。

午春陽自枝葉間柔柔灑下，使那粒經巧匠之手精心打磨的金剛鑽生出熠熠璀璨的光芒。那華麗冷萃的光芒略有些刺目，這使徐靜書不由自主地使勁閉了閉眼。

「表哥，十五歲就大人了，該有大人的樣子，」聲音，卻很堅定，「從前年歲，家裡無法再多養我個，我自己也沒旁的法子活下去，才厚著臉皮來尋姑母庇護。如今我既已長大，就該端端正正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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