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年男人
「這是哪裡?」
「我家,額....我租的屋子。」
黃昏,城東一棟老舊小區的二樓廉租屋內,身穿黑色勁裝的中年男人醒了過來,冷漠的眼瞳中下意識流露出一股名為殺氣的東西,然後便注意到正蹲在門口正在煎藥的少年。
絲絲縷縷的白煙隨著空氣漂浮在已經被油煙熏黃的牆壁上,少年的眼神卻顯得極為認真。
「你救了我么?」中年男子嗓音還有些沙啞。
「啊,可以這麼說啦。」
路小道撓了撓頭,坐在一個小板凳上用蒲扇使勁扇著藥罐下的火苗,「我覺得你這種情況不太適合送去醫院,所以就抬回來了。」
中年男人這才有時間打量著周圍的環境,一張大床便已經佔據了房屋的大半,很樸素甚至平窮的傢具,頭頂一個昏暗的白熾燈照亮了全部,金屬的窗框已經銹跡斑斑,那種八九十年代很吃香的五斗柜子擺放在角落。
夕陽西下,門外還能聽見鄰居的炒菜聲以及孩子的打鬧聲。
中年男子右手捂著自己的胸口,說道:「多謝。」
路小道搖了搖頭,用瓷碗將藥罐里沸騰的藥水盛了一整碗。然後站起了身。
中年男子看起來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微微搖頭。
路小道一愣。
「你幹啥?」
「我不用喝葯。」
「可這是我自己喝的....」
......
偉大的誰誰誰曾經說過,世界上最讓人尷尬的事情莫過於自作多情,但在某種情況下也可以緩和兩個氣場完全不同的人之間產生的詭異氣氛。
中年男子那種生人勿進的冷漠氣場,以及路小道身上那種任你天崩地裂,我自看都不看的隨你便氣場在此刻終於煙消雲散。
空氣中恢復了正常以及沉默。
中年男子在床上默默療著傷,路小道在門外盯了半天,很想看看對方會不會像小說一樣渾身散發出七彩的光芒,甚至已經準備好迅速關門跟鄰居胡扯的打算,結果等了半天發現一點異樣都沒有,於是顯得有些失望。
路小道百般無聊,突然將眼神轉移到角落柜子上。
一柄三寸有餘的雪白短劍擺放在柜子上面,此時看著就像是一個玩具,但路小道清晰記得先前在大橋那方這柄飛劍直接沖向了他的腦袋,好在離他三米外突然停滯,然後無力墜地,饒了他一條小命。
所以路小道此刻格外小心,生怕這位「劍大爺」心情不好一劍戳破了他的腦袋,那也死的太憋屈了點。
結果不知為何,路小道的眼神落在短劍上的那一刻,劍身突然在此刻震顫起來,很是嚇人,嚇得路小道頓時撒丫子朝外跑去。
「你娘咧!」
.....
接下來的兩三天內也是如此,高考結束,路小道本來就慵懶的日子更加頹廢起來,畏懼那柄短劍之餘,整日就在小區頂樓的天台上躺著,望著天空默默發獃。
之所以救了中年男子,除了一點私心之外,其實並沒有考慮太多,就像路邊遇見了一隻受傷的野狗野貓,隨手救一下有理由嗎?
沒有理由的。
路小道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沒有特別在乎的東西,也沒有什麼遠大的人生價值觀,心腸有點軟,一個人混吃等死了十八年,不知道未來在何方。
「年輕人應該有朝氣一點。」
中年男人第一次走出了屋子來到天台,似乎傷好了不少,話也多了點。
他有著一張英俊的成熟面龐,傷好後面色更加立體起來。
路小道撓了撓頭,說道:「大叔要走了么?」
經過這幾天的接觸,兩人熟悉了不少,路小道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做萬一,一個很有趣的名字。
「是要走了。」
中年男人坐在路小道身旁,叼了根煙,望著天邊沉默了會,說道:「我知道你心裡有些事情想要問我,但是有些東西不能說的始終是不能說,你明白么?」
萬一說這話的時候很認真,所以路小道有些泄氣,只好點了點頭。
中年男子吐了口煙圈,猶豫了很久還是破天荒泄露了一點天機「世間有陰陽正反兩面,任何事也都是如此,比如那天你看到的東西,又比如我手中的那柄飛劍,其實還都算不上什麼出奇的玩意,世上藏在陰影里的東西遠超乎你們的想象。」
路小道沉默了會,還是問道:「那天的那道光是什麼?」
中年男子眯著眼睛,回答道:「一位大妖。」
路小道聽著這個實際熟悉而又陌生的辭彙,想了想問道;「很強么?」
萬一認真道:「若是不管他,可以在七天之內屠遍一座城市。」
「現實版的都市英雄?」
路小道想到這裡心中肅然一敬,看起來已經完全接受了這些脫離於現實的東西,佩服道:「大叔你還真強,竟然能跟這種怪物打來打去。」
正常人來講聽見這話,要麼是畏懼,要麼是擔憂,哪會像路小道如此洒脫,絲毫沒有開通新世界大門般的憧憬態度。
萬一有些奇怪的望了路小道一眼,才發現他的眼神裡面充滿著空洞,臉色漠然,根本沒有絲毫波瀾。
「你不在乎這些?」
「應該是把,反正也打不到我這裡。」少年沒有任何錶情。
萬一皺起眉,「那你想知道些什麼?」
「我想知道的已經都知道了啊。」
路小道半躺在地面,望著天邊默默說道:「我以前在孤兒院有個朋友,因為某種緣故離奇死了,大冬天的就這樣暴屍在荒野,所以我想知道為啥,現在看來果然有妖魔鬼怪般的東西」
萬一來了興趣,問道:「知道之後準備去報仇?」
「當然不是。」
路小道搖了搖頭,顯得有些頹然,「人死都死了,不想幹嘛啦,活著很累的,我還不想死。」
少年又重複了一句,「恩...不想死的。」
少年說這話的時候就像是一隻畏懼世界的海龜,躲在自己的龜殼裡,彷彿就什麼危險都碰不到他。
一如他十八年來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