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一:看清
林賢妃悄悄進了皇上的寢殿,同林太尉說了幾句淑陽郡主方才的話,林太尉也覺得這事有些許的棘手。
名不正則言不順,沒有個憑證,皇上死後他們口空無憑就說皇上立了衡王為儲,誰能信?林太尉想的很多,真要是百姓暴動,加上那些個手握兵權的將軍,民臣聯合起來到時候怕是不好辦啊。
不如造一份皇上的手書,或者乾脆寫上立儲的證明,以後誰敢不服?那就是對先帝的質疑了,就算這皇位來路不正又何妨?白紙黑字有皇上的璽,誰敢說那些話?
林太尉的想法正是林賢妃所擔心的,不如就照著林太尉所說的做,給衡王的繼位算是做了個保障,到時候皇上親不親口說立衡王為儲都沒關係了,就算他突然『病逝』,旁人也懷疑不到衡王的頭上去。
本想趁著皇上病重,林家悄悄把皇上手下的朝權轉移走,然後營造一種禹王通敵叛國、不孝父親的假象,衡王這段時間一直在皇上身邊侍奉,那皇上自然覺得衡王好,立衡王為儲也是早晚的事。
可眼下不用等了,手書造好了找到他的璽,之後再弄死他不就萬事大吉了?當即衡王就可以繼位。
蘇應宸娶妻過後,蘇家又要嫁女兒了。
秦曼槐作為主母,也嫁過幾次女兒了,蘇婧瑤、蘇沛瑤都是她操辦的,風風光光的大嫁出去,蘇玉瑤和蘇惠瑤是為人妾室算不得嫁人,蘇淺瑤是她的親女兒,她的成親之日也是很隆重的。
不過到底距離嫁女兒也有兩年的光景了,秦曼槐這又嫁一次女兒,倒是有點手忙腳亂了。
康敬蘭自然是一心盼著女兒好的,整整給蘇錦瑤多添了一倍的嫁妝,再加上蘇耀備的、秦曼槐和老太太個別添置的、蘇輝方蒞夫婦送的,還有幾個兄弟姐妹送的,差不多要攢了十里紅妝了,大箱小箱的庫房都堆不下了,一到這時候康敬蘭就總是說「趕緊到秋天吧!等你嫁出去這家裡可清凈清凈,咱們留雲齋全是你的備嫁東西,擠的都轉不過彎來了!」
話雖是這麼說,但是蘇錦瑤清楚,她母親口不對心,心裡想的大約是往後推一推成親的日子,省著女兒早早出嫁了,再多留在家裡一段時間。
沒找婆家時康敬蘭各種緊張各種著急,總怕好兒郎讓別家姑娘挑了去,給自己家姑娘剩那麼個歪瓜裂棗沒得挑,可這有了親事又愁起了別的事,比如女兒這就要嫁人了?也太倉促了些,雖然嫁妝準備了不少,可還是有好多地方不夠。
眼下正是天熱時,可是夏天過的匆匆,沒準兒哪天蘇錦瑤一睜眼就發現到了成親那天呢。
這時候白楚恆和白楚恂也著急,因為蘇錦瑤嫁了,她下頭的兩個妹妹才能嫁,但是蘇墨瑤那頭還沒個動靜,甚至蘇家還並不知道她同陸遠逸的事,這就棘手了。
雖然陸遠逸和蘇家走的極盡,可無論是蘇耀秦曼槐還是老太太,哪個敢把蘇墨瑤那麼一個大大咧咧的人,和陸家小王爺扯到一起去?那是皇室子弟,蘇墨瑤哪裡配得上?
所以這陣子,秦曼槐一邊準備著蘇錦瑤備嫁和出嫁的事,一邊摩拳擦掌準備給蘇墨瑤議親了。
白楚恆不止在替自己和蘇韻瑤的親事著急,更為禹王的事著急上火。林家人首鼠兩端,不知道能做出什麼事來,林太尉一肚子壞水恨不能漫出來,這怎能讓他放心?
偏偏在這種時候,陸遠逸還被陸盛儼派出了尋京城,不知去做什麼了,白景岳進不得宮,手裡空握兵權也無用,而且自打從邊關打仗回來,他手上兵權的一大半都歸交給皇上了,眼下那些兵權怕是都成了林家的,他能有什麼法子?
林家的做法無異於是過分的,拿捏住了所有的人,包括皇上。
寢殿內靜悄悄的,美名其曰是擔心他養病需要靜養,所以讓所有的宮女和太監內侍都下去歇著了,皇上並沒睡死,他覺得自己頭疼的很,只簡單的閉目養神一會兒。
沒一會兒,腳步聲鄰近,林賢妃輕聲在皇上耳邊叫著,可皇上卻是裝睡了過去。
可能他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何要裝睡吧,可能那顆不信任的種子早已經種在了心頭。近日發生的許多事都讓皇上頭疼,他先是通過眼線知道了自己的大兒子日日守在宮外,曾幾次想強闖進宮都被人阻攔,后又得知林家已經在暗中架空皇上的權利了,對外稱皇上病重,意思是估計活不了多久了。
而衡王,這個他的小兒子,日日在床前裝著孝順恭敬,可皇上不止一次的注意到,衡王往香爐里放了個小丸,每每聞著那個皇上都會覺得昏昏欲睡,眼皮重的很。
他聰明過幾次,側身裝睡實際上掩住了口鼻,親耳聽見衡王對來看望他的林賢妃說「我還得伺候這個老不死的多久?每次想痛快痛快都得將他弄暈了,真是麻煩!」
「以後就不麻煩了。」林賢妃喜笑顏開的拉著衡王坐下「你外祖父想了個法子,能讓你順理成章的成為皇上,以後都不用再伺候他了。」
「母妃的意思是?」衡王壓低了聲音,手在脖子上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傻孩子!自然是不能那麼干,咱們只要制一份皇上的手書,找到皇上的國璽就成,到時候就說他是死的突然,匆匆忙忙就留下這麼個后話寫在了紙上,就算人人都心懷疑竇,可誰還能宣之於口不成?」
聽見這話,背對著母子兩個的皇上瞬間睜大了眼睛。
那種感覺不是被背叛了,也好像不是被欺騙了,連皇上自己都想不明白,只是心裡的所有猜想即刻成為了現實,所有的試探都為了印證此刻這些話,他值嗎?很明顯,不值。
他寵愛了多年的女人,他的親生兒子,一個個的都惦記著他的權利,惦記著他的位置。
寢殿里又變回了安靜,母子二人因為在寢殿里掩著口鼻說話不方便,就出了門,整個寢殿中就只剩下了皇上自己。
翻身下床,皇上親自倒了一盞茶來,澆滅了香爐里的裊裊青煙,接著翻箱倒櫃起來,果真是找出了好些衡王這段時間和外頭的書信,有給林太尉的,有給其他黨羽的,那其中有將軍,有文臣,甚至還有死侍的頭目,他們聯絡密切,似乎在預謀著什麼大事。
皇上心中瞭然,只有他自己清楚國璽和他的私章都在何處,他不鬆口,就算累死林賢妃,把整個皇宮掉個個兒,也照樣找不著。
這期間蘇韻瑤一直在追查著陳廖的下落,自打他進了蘇家殺害柳荷后,蘇韻瑤就派人四處抓捕,今天終於有了一點他的消息。
尋京城他是出不去了,於是他就隱藏到尋京城內的一處農莊子里,農莊自緊挨著城邊,這兒離尋京的城門很近,什麼時候搜查他的人不多了他能隨時知道,到時候再跑出成也不算難。
「麻煩你回去告訴你家大公子,找一處合適的時間直接將他扣住就是,一定要活的,我有話要問他,還有,之前小王爺帶走的那幾個蛇頭其中有一個叫陳憲的,也別讓他斷了氣,以後都是用得上的。」
來人是白楚恆的心腹,他只聽白楚恆一人的話,對白楚恆忠心耿耿,所以由他在中間穿信,蘇韻瑤和白楚恆兩人都放心。
送走了那人,璃笙回到沁竹軒,和頌音一起伺候著自家姑娘準備沐浴。
夏天沐浴比冬天要勤的多,因為夏天炎熱,穿的就算是紗料該出汗也出汗,更別提平時穿的里三層外三層的時候了,常常熱的人連話都不想說。
用面巾絞濕,給蘇韻瑤仔細的擦著胳膊,水桶周圍水霧繚繞的。
璃笙問「姑娘這是要大仇得報了?」
「這輩子都沒法兒報的。」蘇韻瑤嘆了口氣,閉眼閉氣一頭扎進了水裡,過了一會兒后浮出了頭,語氣有些悲涼的說「就算殺他們一百次一千次又有何用?將他們的心肝脾肺活活掏出來又有何用?死了的人終歸是回不來了。」
蘇淺瑤、璃惜、柳荷死了的那個孩子、還有柳荷、譚湘華等等,死在曹千憐手上的人算上該死的不該死的那麼多,蘇韻瑤都數不過來。
頌音將蘇韻瑤的髮髻打開,讓頭髮順著水貼在她的背上,蘇韻瑤膚色很白,如玉凝脂。
「姑娘這段時間操勞的辛苦,今兒好好解解乏,舒坦舒坦。」頌音笨拙的用趙媽媽剛教她不久的手法,替蘇韻瑤按著頭上的穴位,有時候力道使不均勻,還會讓蘇韻瑤吐槽幾句。
洗好澡後趙媽媽拿著果子進來,大櫻桃、梨子、桃子,還有各式各樣的點心,好像是誠心要把蘇韻瑤喂胖一般,蘇韻瑤深知晚上不該吃的太多,所以只留下了一掰梨子和兩塊糕點,其餘的就讓璃笙端下去給院子里的侍女們分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