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替寫
要說這作業留的可是不少,就抄一遍都要抄好久,前一位學究不知要離開多久,就多留了些。
十二遍可不是少數目,就算是蘇惠瑤和蘇玉瑤抄到天明也未必抄的完。
曹千憐心疼兩個女兒,便在一旁守著,說道「那個姓舒的可真不是個東西,一個女兒身整天教什麼學問,沒聽過女子無才便是德嗎?竟讓我女兒受這種苦楚,等以後高嫁出去,收拾不死她!」
三遍過後,蘇玉瑤放下毛筆轉了轉手腕,只覺得手指像是抽筋一般,實在是不願意再寫下去了。
「你們都是死的嗎?還不那紙筆替我抄一些!」蘇玉瑤沖著千蘭和千琴喊道。
話音剛落,蘇惠瑤也覺得此招靠譜,便吩咐侍女小蝶小卉也來幫她抄,做替寫的夥計。
好一會兒過去,十二遍才勉強抄出來,字寫的歪歪扭扭的,因為幾個侍女學問不高,還要學姑娘的字學的像。
「我看那個老刁婦還用哪只嘴說我們,瞧不起我們庶出的就直說,何必搞那些彎彎繞繞?」蘇惠瑤一張紙一張紙的檢查,有個別字跡不像的就用毛筆沾上墨塗一塗,故作出墨水陰了紙張的樣子。
沁竹軒中,蘇韻瑤正在看書,身旁蘇墨瑤嘰嘰喳喳個沒完。
「你都沒看當時三姐姐那張臉,都要擰出水了!」
「七姐姐還好意思說什麼燭火燒了作業,她那點子小心思也就哄哄爹爹吧。」
「我看這個新來的舒學究是真的不錯,待人做事一絲不苟的,一點也沒有偏見誰的意思,三姐姐居然還說什麼她是為了捧大夫人,我娘那麼好用得著別人捧?」
蘇韻瑤放下手中的書,回過頭「十姐姐你作業可寫完了?」
蘇墨瑤搖搖頭。
「難道你也想像三姐姐她們一樣,點燈熬油的補作業?」
蘇墨瑤又搖搖頭。
「那還不快去寫。」
一想起作業沒寫,蘇墨瑤就像是火燒了眉毛,急急忙忙的回了自己房間。
蘇韻瑤這兒總算安靜了會兒。
原本蘇惠瑤兩個今天還想多見盛常煜幾次,可自打灰頭土臉的從棋桓齋出來后便一直悶在映霞居內補作業,根本沒空去蒼柏閣見他。
倒是下學后,盛常煜到了棋桓齋一趟,與蘇淺瑤簡單說了兩句話,意思是之前我說還有對弈的機會,這不就有了?
蘇淺瑤臉紅了一下,多了也沒說什麼,拉著兩個妹妹就趕快走開了。
新來的兩個姑娘今天倒是沒怎麼出彩,不過剛來第一天就看了一場好戲,蘇玉瑤被舒學究拐彎抹角的訓斥時,差點讓盛桂芝笑出聲來。
少寫了就是少寫了,這麼點小事都要騙人找理由,那這人的人品也著實讓人堪憂。
第二天到棋桓齋時,蘇玉瑤垂頭喪氣的,應該是昨夜抄寫的太多,今天精神頭不大好,而蘇惠瑤倒是輕鬆一些。
畢竟該寫的都寫了,舒學究還能說什麼?
紙張交到舒學究手上,蘇易瑤寫的乖巧,一字不差,連帶著昨天舒學究留的作業也寫的不錯。倒是玉、惠姐妹二人的作業,讓舒學究眉頭微皺。
隨手翻了翻,只見她的眉頭越皺越深。
最後她將那摞厚厚的紙張擱在了桌面上,陰著臉說「玉姑娘和惠姑娘可真是有出息,我不過是第二次來,沒必要這般對付我吧?」
那字跡雖然醜陋了些,但與蘇玉瑤和蘇惠瑤的字很像,就連她們自己都分不出是誰寫的,沒理由舒學究一眼就辨別出來了啊。
蘇玉瑤不信,還犟嘴道「學究說的是什麼話?學生聽不懂。」
「那好。」舒學究深吸一口氣,將那些不悅的臉色都化作了一抹微笑「那就請玉姑娘身邊的侍女將蘇大人請來,讓他分辨一下哪些是玉姑娘和惠姑娘寫的,哪些是代手寫的。」
這…蘇玉瑤一下就慌了神。
還是蘇惠瑤有主意,定了定神後站起身客氣的說「爹爹今天不是休沐日,估計是還沒回來,等回來了也未必會往棋桓齋來,學究先生請體諒學生心疼父親身體的心,別請他了吧。」
「無妨。」舒學究卻像是篤定一樣「方才我來時眼看著蘇大人回到了府上,坐在這兒才沒一會兒,想來他是願意過來的。」
到最後蘇玉瑤也沒讓侍女動,還是舒學究讓旁的姑娘去請來了蘇耀。
兩人找人替寫的事讓蘇耀覺得臉上過意不去,陰著臉進了棋桓齋,進屋就瞪了兩人,氣呼呼的坐了下來。
「你們兩個可真是有能耐!學究先生讓你們寫是為了你們好,你們可倒好,竟然想出來找人替寫的法子,糊弄誰眼瞎呢?」
說話間他接過了舒學究遞來的紙張,也隨手翻了翻,臉色卻是越來越不好,最後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
「爹爹您誤會了,那些都是女兒與七妹妹連夜寫的,絕沒有找人替寫一事。」蘇玉瑤被那拍桌子聲嚇了一跳,忙跪下說。
蘇耀冷哼一聲「也就是你們這幾個不喜讀書的蠢貨才以為旁人跟你們寫的沒什麼不同,但你爹爹我是靠寫字生活的,一眼便知這些非你們的字,還有什麼辯解的?」
話還未說完,蘇惠瑤提裙跪下,哭道「爹爹您真的誤會了,女兒怎麼可能…怎麼敢…」
「哼,你不敢?」蘇耀沉著臉,指著她們姐妹道「昨天舒學究就查出來你們抄書少抄了六遍,罰你們是為了讓你們長記性,讓你們走正道!你以為是坑害你們啊?舒學究不與我說也是保全你們姐妹,不承想你們竟想出這等法子逃避抄寫,這麼有能耐是不是我這個當爹的都應該把位置讓給你們?」
「女兒知錯了!」蘇惠瑤連磕兩個頭「爹爹,惠兒知錯了…實在是昨夜女兒抄書抄的疲累,娘親也陪著我們點燈熬油,夜裡有些發燒頭疼,打小祖母和父親就常教導惠兒和三姐姐要重孝道,眼看著娘親遭罪怎能隔岸觀火?」
曹千憐病了?蘇耀的臉色有些緩和,但舒學究和旁人家的姑娘還坐在那兒,他必須得做出樣子來。
「二娘子病了自有侍女伺候,真病痛難忍我蘇府也不差一個大夫,你們有錯當罰,跟我扯什麼孝道?今日別說是二娘子病了,就是你們病了也得把差了的補上,少半個字都不成!剩下的由舒學究做主,她想怎麼責罰你們都是你們活該!」
舒學究一聽這話便知,這蘇大人是個疼愛二娘子的,說這話也不是真為了讓她懲罰兩個姑娘。
「大人做主就是,一味罰姑娘們抄書也不好,差的補齊了就是。」
「學究先生深明大義,可別為了這幾個不成器的丫頭生氣,想怎麼處罰隨意,我都無二話。」蘇耀此時的神情已經徹底的緩和了過來,不再是因為女兒找人替寫而生氣,更多的是擔心曹千憐的病情。
蘇墨瑤很是看不上她們這般,在座位上撇嘴的樣子也盡收舒學究眼底。
曹氏母女除了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好像就不會旁的了,偏偏父親就吃這一套,回回敗在這招數上頭,也不看是多氣憤的事,轉身曹千憐一抹淚,他就全忘了。
舒學究知道大宅子里難免都會有這樣的事,她只是個教書的,也不想摻合進來,隨她們姑娘怎麼鬧去,只要在課堂上消消停停的,布置的作業完成,那就是鬧翻了天也和她無關。
雖然很多人不服氣,但蘇耀都出面了,此事也只得不了了之。
不過幾日內蘇玉瑤和蘇惠瑤的作業都完成的不錯,該寫的都寫了,雖然背誦的東西依舊磕磕絆絆,但好在沒想什麼歪法子對待作業。
做人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蘇耀請舒學究來不是為了她能將姑娘們教的多麼多麼好,只有姑娘們整天在學堂讀書習字,在外頭有個好名聲,就比什麼都強。同樣的,舒學究也不能管的太過分。
盛常煜終於又和蘇淺瑤下了一盤棋,這次是蘇耀在場,他還想著指點兩人來著,原以為自己的棋藝已經算不錯了,沒想到這個姓盛的公子和自己的親女兒都比自己高了一籌。
指點不成,蘇耀只好安靜的在一旁觀棋,兩人來來往往,眨眼間棋盤上又是新的局勢,圍觀的人都緊張的很。
男女不宜親近,這棋只下了兩盤,蘇耀便示意不能再下了,不然會傳出閑話,蘇淺瑤是個聽話的性子,便出聲說有些乏累,要回去了。
盛常煜正在興頭上,聽蘇淺瑤這麼說不免有些失望,但還是作揖道「五姑娘身子要緊,咱們來日再下。」
回沁竹軒的路上,蘇淺瑤被蘇玉瑤兩人攔住了去路。
「你是個姑娘家,怎的這般不知羞恥?離煜哥兒那麼近做什麼?你不要臉,我們蘇家人還要臉呢!」
蘇淺瑤不出聲,換了路要離開,不想蘇玉瑤又擋在了前頭。
同行的還有喬瀾和邵清兒。
「方才爹爹也在場,他都沒說什麼,這個家什麼時候輪到你當家做主了?」蘇墨瑤站到蘇淺瑤的前頭,沖著她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