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意想不到
「指導員,剛才有市政的工人告訴我們,縣城排污溝可不止這一個,這是城西排污口,還有城東和城南兩個,最關鍵的是,他們都是聯通的。」劉成的聲音在對講機里顯得十分急切。
這是一件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雖然我知道下水道里情況很複雜,可是沒想到複雜成這個樣子。
也許是我沉默的時間比較長,對講機又響了起來,「指導員,你怎麼下去了?你和鄒平還行嗎?不行的話,就在下個井蓋出來換我們進去?」這次是我搭檔副中隊長陳桂傑的聲音。
陳桂傑和我同歲,是軍校畢業剛分下來的科班生,我作為第一出動的力量先期到場,他聽見事態複雜,又帶了第二組人馬趕了過來,聽見我下去了,他吃驚不小。
「陳隊,我們還好,暫時不用,你先在上面指揮吧」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和自己較上了勁,艱難地摁下對講機按鈕。
與此同時,我大概想象不到,路面上的家屬和圍觀群眾處於一種怎樣揪心和焦急的等待中。
「008,001呼叫,收到請回答」我跪在水裡用對講機喊道
「008收到,請講」劉成的聲音傳來。
「我們的前面出現了分叉口,你問一下朱警官大概的方位,我們需要確定方向。」我說道。
「是。」劉成乾脆利落的答道。
「指導,我覺得我們兩人分開行動,這樣快一點,搜索範圍也大一點」鄒平突然對我說。
「我說你小子,你知道路嗎?」我語氣加重了,這裡面我們誰都沒來過,萬一走散了,都不知道怎麼退回去。」
「但是找不到也沒辦法啊,我們也儘力了嘛。」鄒平回道。
「你知道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什麼嗎?」我沒有接他的話。
「什麼?」鄒平突然間轉了過來,他手裡的強光手電筒突然晃到我的眼睛,我的頭燈也射到了他的眼睛,兩人一下子幾乎都眩暈了。
「不好意思,指導。」他把光柱朝下。
「我去!」我關掉了頭燈,下水道里的光線頓時暗了下來。
「咳咳,我擔心的是下水道排澇,前幾天我們這一直在下暴雨,城東和城南都是沿著過城河道分佈的,這屍體衝到哪裡去就不得而知了,萬一掉到河裡去,想撈就不好辦了。」我清理了一下嗓子說道。
「指導,那他既然要拋屍,何必不直接拋到河裡或者找個地方埋了,幹嘛放下水道里,反正遲早都要被發現,多此一舉。」鄒平不理解。
「這個不好說,我記得我們培訓上專業課的時候學過,屍體放在河裡,這種熱天,用不了三天就飄起來,很快就被發現了。隨便埋了動作也很大,下水道里野貓野狗老鼠都很多,蠶食屍體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微生物很多,腐爛很快,重要的是可以遮蔽腐味……」
還沒說完,我的對講機傳來劉成的呼叫。
「指導員,嫌疑人告訴朱警官說自己本來再隔幾天要過來轉移藏屍的位置,沒想到自己先被抓了。」
「媽的,這個變態!」鄒平狠狠的啐了一口。
看來,這也不是他最後的藏屍點,估計他也沒有想過暴雨會直接把屍體沖得無影蹤。
「我們還是分開走吧,這樣快點」我接受了鄒平的建議。
「對講機聯繫,估計也沒有多遠,如果再遇見岔路,說不定還可以碰頭」我說。
「指導,還是請陳隊他們帶個空呼器下來吧,不然再往裡走,真會窒息的。」鄒平很認真說道。
對啊,尋屍重要,可自己的小命更關鍵。我差點被激情沖昏頭腦,我拿對講機告訴了陳桂傑,兩人又退回了前一個井蓋的位置。
空呼器對於我來說是沉重的,當你半蹲著,身上突然又增加了20來斤的重量,臉上多了一個面罩。每前進一小段,都顯得那樣的艱難。
鄒平往左,我往右。因為覺得還能夠呼吸,所以我暫時沒有帶上面罩,雖然下水道味道的確很重,但還沒有到窒息的程度。空呼器像我這樣的體型最多也就20來分鐘,還是省著用吧,萬一沒有井蓋,管道里沒有流水,那連新鮮空氣都呼吸不了。
真是自己一個人了,沒有了鄒平在前面帶路,黑漆漆的通道裡面,除了有細細的污水在流動發出的聲音,只有自己頭燈發出的照明光柱,一直照射到前方黑暗中被吞噬掉。
「吱吱」一隻老鼠從我的身邊飛快竄了過去,我「哎」一聲,趕緊側身,空呼器的鋼瓶敲在管道上,發出「哐當」的一聲。還沒有等我看清去了哪裡,就已經消失在我頭燈的光柱里。
緩過神來,我才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砰砰」直跳,這是我第二次撞到滿是青苔的管道壁了。我以前最討厭的就是老鼠。現在到了這個環境裡面,迫切想找到屍體的渴望已經蓋過了這種不安和恐懼。
我強打起精神,硬著頭皮往前挪動,對講機裡面時不時傳來地面上其他戰友互相交流的語言。前方的黑暗裡似乎有一隻手要把我抓過去,我從未經歷過這樣的場景,一想到屍體不知會從哪裡冒出來,心裡已經有些不寒而慄了。
「002,004呼叫,收到請回答」對講機里突然傳出了鄒平呼叫陳桂傑的聲音,急促而有力,看樣子他發現了什麼。
「002收到,請講」陳桂傑答道。
「陳隊,我上方有個井蓋,我從裡面推不開」鄒平說道。
「報告你的位置」
……
沒有迴音
「004,告訴我你的位置」陳桂傑繼續呼到。
在我的上方,我似乎能夠隱約聽見腳步和汽車的聲音。
仍然沒有迴音
「鄒平,鄒平,收到請回答,我是陳桂傑」陳隊似乎有些急了。
別出什麼事。
「鄒平,請回答,我是方路」我停了下來,拿著對講機也跟著叫了起來。
我準備轉身往回走。
這時,對講機響了。
「陳隊、指導,這裡有一包濕衣服和褲子,上面有血,還有大撮頭髮……」鄒平喘著氣,終於回話了。
「我日你先人板板,不曉得先說一聲啊?」不待鄒平說完,陳桂傑在對講機里爆了一聲粗口。這傢伙,脾氣火爆,他是真擔心了。
「除了衣服和褲子還有什麼?」我繼續問道,我激動得想知道結果。
「好的,我看看。」鄒平答道。
過了幾秒。
「還有兩隻手,都沒指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