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誰會一成不變】
夏沐在長沙呆了四天。這四天,她和蘇光琴住在一起。蘇光琴在學校附近和兩個女同學合租了一套小房子。房子里擺著兩張上下床,蘇光琴睡在上鋪,另外兩個女生睡在下鋪。房間很小,沒有廚房,廁所在外面,是公用的。一層樓裡面住著三十多個人,只有一間廁所,還很小。
剛畢業出來實習的很多人手裡的錢都不多,又快畢業,再伸手問爸媽要錢也不太好。所以很多人,即使這裡的條件差,依舊不會搬出去。因為沒有人會浪費錢去租一套動輒一千多一套的房子。
夏沐想去住幾天小旅館,三十塊錢一個晚上的小旅館到處都有,但一直都有很大的安全隱患。蘇光琴不讓她去,她說,如果夏沐去的話,她以後就不理她了。
有一張床的上鋪是空著的,但上面堆滿了東西。蘇光琴想跟室友說把空的那張床鋪收拾出來讓夏沐睡幾天。夏沐覺得太麻煩了,房子本來就小,三個人的行李又多,根本騰不出地方來放床上的那些衣服箱子之類的生活用品。何況自己也呆不了幾天,這樣興師動眾的,怕室友們對蘇光琴有意見。
蘇光琴說,「夏沐,你什麼時候開始關心別人的看法了。」
夏沐笑笑,沒說話。這些年,發生了這麼多事,誰會一成不變呢。
蘇光琴拉著夏沐的手,說,那我們睡一張床。然後又埋汰她爸媽狠心。
蘇光琴的高考分數只上了專科的分數線,原本她的父母出錢在桐城的一所二本大學給她買了一個名額。但她執意不去,她說自己頌聲一中的名額就是她爸花錢買的,沒少讓5班的同學在背後說她閑話。何況她在桐城呆了19年,上個大學,怎麼著也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她的分數卻只考上了長沙的一所專科院校。這,還是在家門口。所以她就報考了廣州的一所大學的本科,想跟夏沐在同一座城市。為了逼蘇光琴回桐城念大學,她的爸媽一氣之下斷了她平日里高額的零用錢,只給她最低標準的生活費。
即便這樣,蘇光琴也不願意回去。她說自己好吃懶做了19年,也該自力更生鍛煉一下生活技能了。於是,整個大學她都在打工。一年也回不了幾次家。這可把蘇爸爸急壞了,大老遠開車親自到學校看他的寶貝女兒,還眼巴巴地往她的錢包里塞錢。但蘇光琴不為所動。
這四天,上午蘇光琴要學畫畫,下午有個兼職,在水果超市當售貨員。只有晚上她才有時間陪夏沐。
白天,夏沐一個人在小區里閑逛。見到很多頭髮發白的老人在林子里下棋唱戲。有時候,她也走到小區外面的一所高中,本想進去看看,但學校大門緊閉,門衛室的老人拒絕放她進去。她只得放棄,拐進學校旁邊的一條小巷子。走了十來米,在一棵高大的榕樹下,看到一家很小的舊書店。她走了進去。
書店裡光線昏暗。書籍隨意堆放在地上,有翻開的書從成堆的書架上滑落剛好掉在她腳邊一兩厘米的距離。夏沐彎身把書撿起重新放在書架上。店內只有一個女孩子坐在收銀台上正趴在桌子上畫畫。對剛剛發生的一幕,她充耳不聞,專心致志地畫畫,眼睛都沒有抬一下。想是畫得比較入神,沒有察覺到有人進來。
夏沐在書店逛了一圈,找到很多市面上已經不買的絕版小說。很多,她都看過,但還是忍不住拿在手裡隨意翻了翻。有些書的書頁已經明顯脫落,有些則直接沒有封面,想必翻書的人比較多,買書的卻是少數。
她在書架的最後一排找到一本嶄新的《綠光森林》。上初中的時候,夏沐在語文老師的辦公室看過這本書,很喜歡。後來,她一直想買,找遍了大大小小的書店都沒再看到。她把書翻過來看見封底貼著一張白色的小標籤,上面手寫著四個字,19.9元。價格不貴,她有心買下來。拿著書準備去付款,一時又愣住。她還要去鄭州,手裡的錢不多,她不太願意開口問陳淑芬要。所以,她又轉身把書放了回去。
夏沐走出去,經過收銀台,微微偏頭,看見那個女孩子身上的校服,發現她還是個高中生。她用彩鉛在一本a4的素描本上畫了摩天輪和熱氣球,正拿一隻粉紅色的筆在塗熱氣球上面的小花。
夏沐推開門,走了出去。厚重的木板門發出」吱嘎「的聲響,夏沐走後,木門被她隨手關掉在門框上來回晃了幾晃。
陽光從破舊的木窗戶照在女孩兒白凈稚嫩的臉上,她抬起頭從窗戶看著外面夏沐走下台階的背影,然後伸手在校服胸口別著的一枚大紅色校徽上面拍了拍。那上面赫然寫著兩排字,班級,高一(5班),姓名,秋天。
晚上蘇光琴回來,兩個人一起去黃興廣場,錢不多,買便宜的小吃,只買一份,兩個人分著吃。
第四天,夏沐決定去鄭州,石沫兒在鄭州,自從譚智逃獄后,她便在鄭州躲了起來,她總覺得他還能找到她。她一個人在鄭州待了兩年,覺得孤單,希望夏沐能陪她一起過年。
夏沐給家裡打電話,陳淑芬說,隨她自己的意願。她不願意回家,家裡的氛圍總讓她感到壓抑,陳淑芬的抑鬱症好了很多,卻時常提起大姨。一旦提起大姨就一定要罵夏沐。她總是記得大姨從河裡撈起來后,夏沐站在哪裡一臉平靜的樣子。陳淑芬罵夏沐無情無義,這一罵就是5年。
夏沐收拾了簡單的行李,蘇光琴沒有時間送她去火車站,千叮嚀萬囑咐要她一定注意安全。
夏沐獨自一人來到火車站,在候車室坐了片刻。
她腦子嗡的一響,宋羨知應該已經到新疆了,從長沙過去,頂多兩天兩夜的火車。
她拿出手機,手機是2g網路,很慢,也許是瀏覽網頁的人太多,網站一直打不開,夏沐心急如焚。
突然她的手機響了,是宋羨知,他還用著高三的時候她們一起辦理的電話號碼。她記得當時她開玩笑說,宋羨知,你要把這個號碼用一輩子哦。如果有一天,我們吵架分開了,我一定還會記得你的號碼,無論你在哪裡,我都可以找到你。
夏沐的眼睛濕潤了,大顆大顆的眼淚掉了下來。沒想到,他真的一直還用著這個電話號碼,沒是否跟她一樣,也一直記得當初她們說過的這個約定。
「宋羨知,是你嗎?你還好嗎?」夏沐急切地說著。她好怕這只是一通騷擾電話,她害怕這個號碼早就不是宋羨知本人在用,說不定就是某個詐騙集團的電話號碼。
「夏沐。」
這個聲音,真的是他。夏沐捂住了嘴,她不想讓他聽見她在哭。
她激動地完全不能坐著,她站了起來,在眾多提著行李來來往往的男男女女當中,走來走去。她想找到一個安靜的地方,找一個沒有人可以打擾到她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但現在,她還不能,她要知道他安全嗎?有沒有受傷,現在在哪裡。她迫切地想飛到他的身邊去。
緊接著,他之後說的話,她卻沒聽清楚。電話信號不好,只能斷斷續續聽見他說,「夏……我……好……」
不知道他具體說了什麼,電話突然失去信號,她回撥過去,電話語音提示,「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夏沐的雙手不停地抖著,她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把手機握在手裡而至於掉下去。她想,她必須去一趟新疆,於是她開始往售票廳走去,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行李還放在熙熙攘攘的人群當中。。
她在售票廳的隊伍中站著,拿眼睛焦急地看著前面蜿蜒而又密密麻麻的人群。她不能再等下去,然後一路說著,「不好意思,我問問有沒有票」一路擠到了售票廳的窗口。
「請問,」夏沐看著售票員,「現在還有去喀什的火車票嗎?」
售票員在電腦上敲擊了幾下,然後對她說,「長沙到喀什要先從吐魯番轉,但現在不發車了。」
夏沐從人群里又擠了出來。這是她人生第一次插隊。
當她急匆匆穿梭在人群之中,電話再次打進來,是座機號碼,「喂,」
當電話那頭的聲音響起,她突然捂住了嘴,「羨知,你還好嗎?」
宋羨知打斷她,「我沒事,你不要胡思亂想。我會平安回來的。」
「你受傷了嗎?為什麼我聽的聲音不太對。」夏沐聽出宋羨知的聲音不太對勁,好像受了傷。
宋羨知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夏沐,你聽我說。我這裡很快就會切斷通訊,我會聯繫不上你。」
「我來找你,我可以坐火車去吐魯番,再想辦法從吐魯番坐車過去。」
「不要,這邊已經戒嚴了,不會有火車開過來的。」
「我可以坐汽車,又或者我在當地找個……」
「夏沐,你聽我說。」宋羨知很急促地打斷她,說,「我們,不要再賭氣了,好不好。我們和好吧。我想和你結婚。真的,夏沐,你相信我,我宋羨知這輩子都只會娶你夏沐為妻。你相信我。」
「羨知,你為什麼突然說這個,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有……你……要……明天……」
信號斷斷續續,夏沐連聲問,「羨知,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羨知。」
手機里響起一連串的忙音。
後來,夏沐才知道一切。
她獨自帶著受傷昏迷的宋羨知從後門離開。宋羨知送醫及時,子彈取出來后,腿上只留下了彈孔的傷疤,對行走沒有任何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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