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八章[06.22]
御書房內靜悄悄的,魏丞一頭扎進政事上便比較安靜,蘇瑜怕吵著他,便也很安靜地看書。不過魏丞給她的是《六韜》,講兵法的,實在有些讓人提不起興趣來,她不過看了一會兒便昏昏欲睡的。
她剛支著腦袋眯了一會兒,突然感覺身邊的人將奏摺重重扔在了案上,她身子一顫,頓時醒了。睡眼惺忪地抬頭,卻見魏丞面色陰沉沉的,似乎很生氣。
「三哥怎麼了?」
看她這般,魏丞頓時有些自責,扶著她的肩膀柔聲問:「三哥吵到你了?若是困了,不如去裡面打個盹兒,三哥的床借你躺一躺。」
蘇瑜瞥眼間瞧見了那本奏疏上的內容,她本是一掃而過,但仍舊留意到了。是一位臣子的摺子,上面說三哥剛登基便急著裁減官吏,未免讓有功之人寒了心,請求撤銷決斷。
「三哥,你最近那麼忙,都是為了裁減官吏的事吧?」
魏丞嘆了口氣,指著案桌上的摺子:「這一堆,全都是請朕三思的。那些人一個個膽小怕事,又收了人家的禮,只顧著自己的富貴榮華,心裡幾時真正的想著為國盡忠?」
蘇瑜又瞧見了一本摺子上的裁剪官吏名單,驚道:「這麼多,那肯定有人鬧事吧?」
魏丞道:「檣國公和舞陽侯剛帶著一幫人去吏部鬧過一場,他們以為沆瀣一其朕就沒法子對付,只能妥協。但裁減官吏一事,朕是勢在必得,絕不容許他們這些人胡作非為!」
蘇瑜認真瞧著那名單,其實裁剪降職的任命和分配還挺合理的。
比如說那個檣國公,當年高宗皇帝出巡時遇上一位民間女子,帶入宮中格外恩寵,後來還封了妃。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高宗皇帝將那位妃子的父親封了世襲的公爵,便是檣國公。
當年的檣國公只是位窮酸秀才,連舉人都沒考上,唯一的功勞應該便是生了個好女兒吧。如今爵位一代代傳下來,府上也沒出個進士的,一個個全是白吃朝廷的俸祿的。
如今檣國公被降爵為侯,襲爵三代,遷居淮陽。
還有那個舞陽侯,祖上原是個屠夫,因為救了太宗皇帝一命,封了一等侯,這些年子孫後代也皆是紈絝,沒一個出息的。如今降為伯爵,襲爵三代,遷居明城。
其實若讓外人來看,這樣的安排對於他們這種吃閑飯的人已經很優待了,他們這些人照樣錦衣榮華,富貴一生,也不算很過分。不過他們當事人必定不這麼認為,降爵不說,代代襲爵改成襲爵三代,子孫後代早晚有一天會降為庶人的,到時候沒了朝廷俸祿,那他們吃什麼喝什麼呢?
可是他們卻忘了,朝廷的俸祿該養的,是那些為國家百姓有建設的人,而不該是他們這般,因為一時的功勛就世代占著爵位官銜,子子孫孫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如此,對那些寒門苦讀的人何其不公?
蘇瑜嘆息一聲:「我也聽人說過,咱們大衍前幾代的先祖皇帝動不動就給一些人封官加爵,在當時或許沒什麼,可這爵位一代代傳下來,沒個終止的時候,他們的後代又久無建樹,全都成了吃軟飯的,朝廷一直養著他們這幫人,加重了百姓的稅賦,的確不大妥當。」
魏丞苦笑:「你一個姑娘家都明白的道理,可那幫人卻不明白。罷了,跟你說這些做什麼,你不是困了嗎,去裡面休息一會兒吧。」
蘇瑜想了想,卻沒走:「三哥,你不是說檣國公和舞陽侯他們帶頭鬧事,一直沒解決嗎,我有個主意。」
魏丞挑眉:「說說看。」
蘇瑜道:「如今的局面其實都是檣國公和舞陽侯這兩個人帶起來的,三哥如果能把這二人治的服服帖帖,讓他們心甘情願卷著鋪蓋離京,那餘下的自然就是一盤散沙,還不任由三哥處置?」
「這個三哥自然知道,但那倆人是個潑皮無賴,臉皮一個賽一個的厚,什麼道理都講不通,律法皇權也不看在眼裡,三哥總不能用神策軍去家裡趕人吧?」
蘇瑜擺擺手:「三哥,這你就太君子了。對付潑皮無賴,自然得用潑皮無賴的法子,講道理他們這種人沒讀過書,肯定是聽不進去那些個道理的。」
「比如說那檣國公,他就是個紙老虎,旁人攛掇著他捧著他,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骨子裡其實就是個慫包。這種人就是典型的不見棺材不落淚,三哥你找人用袋子蒙了頭打一頓,打的他哭爹喊娘的。若說告狀,他蒙著頭呢又沒看見誰打得他,他告誰去?少不得就吃了那啞巴虧。打一次不行,那就再打一次,天天打,看誰耗得過誰。」
「再說那舞陽侯,這個人最怕什麼三哥知道嗎,他懼內!那他家娘子最寶貝的東西是什麼,當然是他們侯府里唯一的獨苗啊。那個獨苗是個沒腦子的酒肉好色之徒,三哥你就找人假扮綁匪,把他家兒子綁到明城去,然後用幾個美人把他纏的牢牢的,讓他樂不思蜀。兒子都接受跑明城去了,你看那舞陽侯夫婦去不去明城任職。」
一番言辭下來,蘇瑜說的口乾舌燥,捧著茶盞飲了幾口。
魏丞卻早聽呆了,上不得檯面的鬼主意,卻是最簡單有效的法子。雖然她的想法不嚴謹,卻足以讓他茅塞頓開了。
「你怎麼對檣國公和舞陽侯這麼了解的?」
蘇瑜笑道:「三哥可是忘了,我以前也是在街上混過的,否則那不學無術,蠻橫跋扈的名聲怎麼來的?檣國公和舞陽侯這種人,我自然是早聽過的。」
魏丞又想到了她方才的話,揚了揚唇:「對付潑皮無賴就得用無賴的法子,小無賴很有自知之明呢,嗯?」
蘇瑜一口水差點嗆到,忙把茶盞擱下:「三哥,我去睡一會兒,你應該這會兒要找人議政了吧,我不打擾你了。」說完真跑進去睡他的大床了。
聽了蘇瑜的提議,魏丞即刻召了幾位重臣商議裁減官吏的事,蘇瑜則是跑進內殿在魏丞的龍榻上歇息。
睡上自己十分羨慕的大床,蘇瑜心裡很高興,在上面翻來覆去的,睡意倒是一點點消散了。她攏著衾被,鼻端傳來淡淡的龍涎香,還有幾分三哥身上特有的梔子香,她心上不覺竟漾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柔軟。
她不免又想到了方才在外殿被三哥堵在門上親的樣子,三哥以前在她面前的形象都是可親可敬的,如今驟然轉了身份,性情都不一樣了。如今的三哥跟以前比,定性差的可真不是一星半點兒。
而最讓她意外的是,面對三哥這樣的接觸,她竟然不覺得排斥了,反而回味起來有著絲絲甜味兒。她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唇,想著那柔軟陌生的觸感,心上泛起漣漪,匆忙把被子攏的更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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