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合規矩

穿過武安長街，盡頭便是武安宮。

望著那道幽深的宮門，張凡忽然間感到有些莫名的心虛。

前世的他，只是個掙扎在生存邊緣線上的小人物，扮打手演流氓裝死屍，為的就是一份能讓自己吃飽肚子的盒飯。

在夜深人靜睡不著的時候，他也曾想象，老子以後要是大紅大紫飛黃騰達了，肯定會怎樣怎樣，心裡美得不要不要的。

誰知，現在竟然一不小心即將踏上仕途了，也算得上飛黃騰達，可內心反而有種不太踏實的感覺。

更重要的是，他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卻又要跟這個世界的人精鬥智斗勇。

「哥們兒，不要擔心！」

張凡深呼吸了一口，暗自勸慰自己，「老子好歹也看了那麼多的宮斗劇，又有系統大神傍身，難道還用怕他區區幾個老頭兒？」

一念及此，膽色頓時雄壯了許多。

正要跟著龍戰一行人進宮，突然，身後傳來了一個爽朗的笑聲。

「二哥！」

張凡微怔，扭頭看去。

宮牆角落裡，一個紫袍少年如閑庭信步地轉了出來，那張略顯幾分稚嫩的臉龐上，噙著一抹和煦如春風的笑容。

在他身後，不疾不徐地跟了個黑袍老者，但見其人渾身上下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氣質，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人物。

這人叫我二哥，是我兄弟么？

如果是的話，他是老幾？

我應該怎麼稱呼他？

一連串的疑問，猶如麻線般，糾纏在了張凡的心頭。

他現在最害怕碰到姬跋的那些七姑八婆、親朋好友，尤其是沒事就喜歡敘舊的人。

這時候，多說多錯，當個啞巴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張凡嗯了一聲，點頭示意。

剛想調高視力屬性，察看少年的信息，龍戰等人朝著少年躬身行禮。

「見過三公子！」

原來，這個少年是姬跋的三弟，名字叫做姬誕，天賦異稟，自幼拜入天靈宗的門下，成為天靈宗宗主葉人狠的入室弟子。

雖說小小年紀，但已是鍊氣境三層的修為。

這些信息，自然是張凡通過「視力屬性」看來的。

姬誕當即微微一笑，目光掃過，最終落在了龍戰的身上，笑道：「龍戰，你現在還跟我二哥混呢？」

聽他的語氣，言下之意，似乎是在說，跟著我二哥混是沒前途的，不如跟著我混，我保證你以後吃香的喝辣的。

就憑這句話，張凡立即明白，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少年，實則跟他是暗中較勁的對頭。

而龍戰先前所謂的「遲則生變」，或許便是擔心兄弟奪權。

龍戰站在張凡的身後，不卑不亢地道：「三公子不是在天靈宗修鍊么？何時回的武安城？」

「大哥慘死帝都，我得聞消息，便立馬御劍回城！」

姬誕的演技，顯然沒有張凡那樣出神入化。所以言及「大哥慘死帝都」，臉上卻沒有半點悲戚的表情。

這就讓眾人有點不滿了。

御劍之術，對於尋常修士而言，乃是至高神通，但在天靈宗，卻也不算什麼，只要門中弟子能夠達到鍊氣境，就能獲得傳授。

龍戰分明記得，姬誕年初回來的時候，他不過鍛體境，沒想到短短數月，竟然已經臻至鍊氣境。

「恭喜三公子修為更上一層樓！」

龍戰道。

「跟你還差著一大截！」姬誕貌似謙遜地道，「不過，比上不足，但比下還是綽綽有餘的，是不是，二哥？」

話鋒陡轉，針對張凡。

張凡笑了笑，「呵呵！」

眾所周知，二公子姬跋的修鍊天賦，原本不弱於姬津或者姬誕，但他生性懶散，耐不住枯燥，吃不得苦頭，所以多年停滯於淬骨境，甚至被天賦一般的龍戰遠遠地拋於身後。

姬誕看著張凡，清眉微蹙，眉宇間掠過一縷惱怒的神色。

從兩人剛才見面開始，張凡便是一副愛答不理性冷淡的樣子，而姬誕的佯作熱情，更像是熱臉貼上了冷屁股。

「二哥，你好像很不以為然，是吧？」

姬誕臉上的笑容，已經變得有點勉強了。

「嗯！」

張凡點了點頭。

他居然直截了當地承認了。

不僅是姬誕，就連龍戰也怔住了，有些奇怪的眼神，打量著張凡。

二公子啊二公子，你自己有多大的本事，難道你自己心裡沒點逼數嗎？！

要知道，姬誕乃是天靈宗宗主葉人狠的入室弟子，年紀雖幼，但在葉人狠的調教下，再加上姬誕本身的修鍊天賦，以及天靈宗的底蘊，讓姬誕的修為實力一日千里。

而姬誕剛才的那番話，有意針對張凡，分明也是想挑釁，讓張凡憤而出手，他也就能藉此機會，向眾人證明，他和張凡之間，誰才更有資格執掌武安郡國。

「二哥快人快語，讓兄弟我深感慚怍！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隱瞞了！我這次從天靈宗回來，就是為了執掌武安郡國，營救父侯，為大哥報仇，希望二哥能夠成全！」

說著，姬誕朝張凡深深地鞠了一躬。

「三公子，你這樣似乎有點不合規矩吧！」

龍戰突然說道。

「不合什麼規矩？」

姬誕好像早就知道有人會這麼說，抬起頭來，瞥視龍戰，淡淡問道。

這次回來，他的師尊葉人狠早有預料，不會一帆風順，所以才會派遣天靈宗的執事長老聶雲陪他一起。

聶雲乃是凝丹境巔峰的強者，又代表了天靈宗，此行幾乎已是萬無一失了。

所以，姬誕才有這般底氣，與龍戰針鋒相對。

「有嫡立嫡，無嫡立長，長幼有序，此乃祖制！」龍戰更不畏懼，據理力爭，「武安侯被拘，大公子慘死，遵循祖制，理應由二公子姬跋執掌武安郡國！」

「遵循祖制？」姬誕冷笑，「倘若我父侯一味遵循祖制，安有我武安郡國如今四十二城的基業！什麼狗屁祖制，照我說，天下大任，有能者居之！」

龍戰一時語噎。

他本就不擅長與人辯駁，而姬誕這番話，乃是葉人狠揣摩眾人心思，反覆推演，傳於姬誕，可以說是無從駁斥。

站在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張凡，此時突然開口問道：「姬誕，什麼叫做有能者居之？」

「執掌邦國，惟賢惟能，至於那些既無實力也無賢能的廢物，最好是有自知之明，哪兒涼快哪兒……」

姬誕的話還沒說完，忽覺眼前一花。

緊接著，一股兇悍的勁道，撲面而來，將姬誕震飛出去，狠狠地摔落在數丈之外的地面上。

張凡淡淡一笑，道：「這是不是你所謂的有能者？」

他這一擊，迅如雷霆，雖然勁道不足以重創姬誕，但現場眾人，無不震驚。

包括聶雲在內，胸中更是一凜，「這是什麼身法？竟然如此之快！連我都沒看清楚！」

這時候，姬誕從地上翻身躍起，滿臉毒怨地盯視著張凡，眼眸中浮現出一抹如毒蛇般狠厲的光芒。

「你、你竟敢偷襲我？」

姬誕咬牙切齒地道。

他也沒想到，張凡的速度竟然快到了這種地步，讓他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

不過，姬誕相信，張凡剛才之所以得手，是因為他毫無防備，否則的話，就算張凡的速度再快，卻也不可能近其身三尺之內。

更為要緊的是，以張凡淬骨境的實力，傷不了他半根汗毛。

饒是如此，姬誕已被張凡徹底激怒，雙目有些森然地望著張凡。

嘴角泛起些許猙獰，姬誕陰鷙地道：「二哥，這可是你逼我出手的！」

言訖，雙臂微振，體內的元炁，猶如困鎖於深淵的蛟龍陡然掙脫束縛，呼嘯而出。

「鍊氣境三層？」

龍戰不禁變了臉色，「二公子，小心！」

他心裡很清楚，以二公子姬跋的實力，不過淬骨境七層，姬誕只需一根手指頭，就能吊打他。

更何況，此時的姬誕，已然失去了理智般，一旦出手，勢必不會顧念什麼兄弟之情。

然而，龍戰剛想站出來，卻被張凡一把按住了。

「龍戰，退下！」

張凡沉聲低喝。

「二公子！」

龍戰大急。

張凡雙拳緊攥，格格作響，「你要明白，有些戰鬥，是我必須親自上的！」

望著張凡那張充斥著堅毅和決絕的側臉，龍戰一下子就愣住了。

在他的記憶里，二公子姬跋，是個只會安逸享樂的紈絝公子，仗勢欺人，遇事怯懦。

沒想到，值此危難之際，二公子突然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難道……二公子以前真是故意藏拙，不願與大公子爭權而已？

又回想起張凡先前當眾下跪懺悔的場景，真情流露，龍戰愈加篤信了這樣的想法。

原來，二公子竟然如此有情有義，這麼多年，我們全都誤會了他！

望著張凡頎長而又瘦弱的背影，彷彿高大了許多，龍戰的眼睛里，頓時湧上了一層朦朧的淚霧。

「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