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見,她如此勇敢
申文學從未練過散打或者女子防身術,但是她還是像母雞為了小雞沖向老鷹般,抄起一把椅子撲向了那個醉漢。
事後,申文學和杜雲舒分析,那大概是每個女子身上都藏著的母性的本能。那種本能被激發時,赫然忘記了環境的惡劣和強敵的危險。
在那一時刻,申文學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保護孩子!
「你怎麼這麼傻?怎麼這麼傻?」銀山鎮衛生院的病房裡,杜雲舒忍不住去戳申文學的額頭。
申文學顯了顯身上的病號服,提醒杜雲舒:「你溫柔點,我現在是傷員。」
杜雲舒看著申文學臉上身上都是傷痕,纏在手臂上的紗布依稀滲出血漬,她不由心疼,卻還是帶著責備的口氣說道:「如果不是韓校長他們及時趕到,現在來醫院接你的可不是我,而是黑白無常了。」
雖然杜雲舒說的是玩笑話,卻也是事實。
如果不是韓科校長帶人及時殺到,如果不是莫小童危及當頭死命抱住他父親的腿,如果不是自己將莫小童的妹妹死命護在懷裡……申文學無法想象結局會如何慘烈,或許她、莫小童兄妹倆都可能命喪那個醉漢之手。
「雲舒,莫小童和他妹妹呢?」申文學問道。
因為局長一行來調研,食堂要為檢查組一行安排工作餐,莫小童兄妹倆在食堂搭夥顯得不合適,所以校長便和申文學商量,讓莫小童兄妹暫時回家去。申文學想著莫小童父親已經失蹤許久,便同意莫小童兄妹倆先回家住一晚,但到底有些不放心,還是在放晚學後去莫家看看。申文學不禁有些慶幸,幸好是去了莫家一趟,否則那兩個孩子是否會被他們醉酒盛怒的父親打傷、打殘、打死都未可知。
許久不回家的莫父竟然在今天回家了,且在家裡喝得醉醺醺的,見到突然回來的兒子和女兒,醉漢想起老婆的死,想起自己被岳父一家暴揍,想起自己被千夫所指,東躲西藏……酒精讓他的怒氣一點就著,於是他拿兩個孩子撒氣。
女兒的哭叫、兒子的詛咒與喊罵都令他越發獸性大發,他對著兩個孩子發泄著他的怒氣,像一隻即將爆裂的氫氣球,就在他對著兩個完全不是對手的孩子耀武揚威的時候,申文學來了,用一把椅子狠狠砸在他的身上。
這一砸成功轉移了醉漢的注意力,讓兩個孩子有了喘息的機會,申文學卻慘了。
當醉漢一陣拳打腳踢將申文學打倒在地之後,也抄起了椅子。椅子被高高舉過頭頂,是莫小童死命抱住父親的腿,沖著申文學喊:「老師快跑!」但是申文學已經躺倒在地上爬不起來,她聞到自己傷口上流出的血腥的氣息。她從小就暈血,就在眼皮重重合上的最後一刻,她看見韓科校長帶著救兵及時殺到……
「兩個孩子都是皮外傷,在衛生院處理過傷口了,現在已經被他們外婆接回家去了。」
聽了杜雲舒的話,申文學有些擔心:「外婆?他們外婆終於肯管他們了?」
杜雲舒嘆口氣:「你這個非親非故的申老師為了他們差點把命搭上,他們的外公外婆作為直系血親再不管他們,只怕以後也不用在銀山鎮做人了。」
外公外婆如果願意照顧莫小童兄妹,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杜雲舒又和申文學說了她昏迷后發生的事情,莫父是如何被眾人制服扭送派出所的,申文學聽了頓覺解氣,杜雲舒卻話鋒一轉,問申文學:「你知道是誰把你背到衛生院的?」
看著杜雲舒神秘兮兮的樣子,申文學也有些好奇:「難道是黑白無常?」
杜雲舒翻白眼:「黑白無常怎麼可能背你來醫院?只會把你從醫院背走。」
申文學忍不住被杜雲舒逗笑,一笑牽動身上傷口,不由痛得齜牙咧嘴,但是接下來杜雲舒的答案令她頓時忘記了疼痛。
「是局長大人。」
「誰?」
「局長啊!」
「什……什麼局長?」
「教育局長啊!」杜雲舒有些無語地看著自己的閨蜜,難道她被打失憶了?
而申文學這才想起教育局長調研銀山小學這件大事來。
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杜雲舒條件反射從病床邊跳開,規規矩矩站到一邊去。
申文學看見韓科校長領著一行人走了進來,除了學校的教導和輔導員,還有些陌生的面孔。一堆五十開外大叔的面孔中,一張年輕男人俊朗的面孔顯得尤為突出。
「文學,你醒了?」韓科校長笑眯眯介紹道,「華局長來看你了!」
華建敏沖申文學微笑著點點頭。
申文學頓時明白,為什麼自己昏倒的時候,不是校長也不是其他人背自己來衛生院,而是勞駕局長大人親自背她了,總不能讓一群五十歲大叔干體力活吧?和一群60后在一起,80后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銀山鎮沒有鮮花店,也買不到水果籃,華建敏只能讓羅瑛在唯一的雜貨鋪里提了兩箱牛奶來衛生院看望申文學,而尷尬的是其中一箱牛奶也已經過期了。
羅瑛提議將那箱牛奶送還給雜貨鋪的胖西施老闆娘,華建敏卻將過期的牛奶扔進了垃圾桶,叨了句:「算了,回頭老闆娘又把這過期的牛奶賣給老師們……海島的生活條件的確很清苦,老師們不容易啊。」
此刻,華建敏將那箱還在保質期內的牛奶放在病房的儲物柜上,囑咐申文學:「這箱牛奶要及時喝掉,申老師受傷了要好好補充一下營養。」
羅瑛咳咳,在心裡說道:如果喝得不及時,這箱牛奶也要過期了。
華建敏和眾人沒有打擾申文學多久,就讓申文學休息,退出了病房。韓科校長囑咐杜雲舒好好照顧申文學,明天的課讓其他老師幫忙代課。
眾人退出去,杜雲舒就八卦地湊到申文學面前,激動說道:「是他是他就是他!被他背過什麼感覺?」
申文學阿平絕倒:「杜老師,我當時昏倒了,好嗎?」
「昏倒而已,又不是死去,被局長背過沒什麼了不起,可是被這麼大一個帥哥背過,你怎麼可以沒有感覺呢?申文學,你死人哪?」杜雲舒鬱悶不平。
申文學在床上躺好了,無語道:「杜雲舒,從小到大,我怎麼沒發現你有這毛病?」
「毛病?什麼毛病?」杜雲舒有些懵。
「花痴啊!」
杜雲舒在申文學身邊也躺下了,臉上是美滋滋的表情,「你啊,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得什麼便宜了?我挨了頓打受了傷流了血好嗎?你要那麼稀罕給人家背,那你也去挨一頓揍先。」
申文學說著,吸了口氣,身上的傷開始爭先恐後發作。
「這會兒知道疼了?早先怎麼不知道害怕不知道躲呢?還生撲上去!」杜雲舒一邊給申文學的傷口吹氣,一邊數落她。
申文學淡淡說道:「雲舒,如果那個時刻我換作你,我相信你也會和我一樣做的,因為我們是老師,保護自己的學生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門外,華建敏的手停在門把手上,唇角不自覺彎了彎。
他折回來是想提醒申文學,牛奶還是別喝了,因為很快也要過了保質期,沒想到卻聽到申文學和杜雲舒兩個人的對話。
最後,年輕女老師那句平靜的話語像風一樣輕,卻像山一樣堅定,狠狠地震撼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