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感激
「是學生的錯!」程鈐低著頭,淚水一顆一顆地砸了下來。
「起來吧,你的腿傷剛好,自個兒得擔心些,別動不動就跪著了,」余溪嘆了口氣,「既然來都來了,自然沒有再讓你回去的道理,便依著你們先前說的辦吧,只對外頭說侯府已經同我說過了,也是我願意帶你出來的。雖不能徹底遮掩過去,但好歹也能稍稍掩人耳目,總比你一個人不管不顧地離家出走好。」
「多謝先生!」程鈐沒有立即起身,而是恭恭敬敬地向余溪磕了個頭,雖然她算準了余溪不會趕她回去,但聽得她答應的時候,她還是覺得很激動。
「你可知我當年為何收你為徒?」余溪溫柔地看著她,「並非因你們承恩侯府的門楣,並非因你舅父的說項,也並非因你在女學的才名,我見到你的時候總是會想到過去的自己。外人只看到你的穩重懂事,聰敏溫柔,卻無人知你在背地裡,無人處下的苦功,即便年紀小,你也不敢有一絲懈怠,不敢流露出任何一點渴望,總是小心翼翼地維護其他人,生怕讓人受一點委屈,你便自個兒把所有的委屈都給受了。人家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喝,便是這個道理的,你越是懂事,就越不會有人注意到你受的委屈。」
余溪一口氣說了許多,彷彿也是在說自己,這些話說出來只有,她自己心裡都覺得暢快了許多,幸好自己不曾壓抑太久,便遇上了楊忠這個願意寵著她,縱著她小性子的男人。
程鈐被她說中了心事,原本已經止住了的淚水再次噴涌而出。
「便是如今你大著膽子任性了一回,心裡也是不安難過,生怕讓母親動怒憂心,生怕連累府里的兄弟姐妹……」余溪閉了閉眼,看著程鈐彷彿在看著自己的過去,「阿鈐,雖說我是你先生,卻將你當成自己的親妹妹,不想讓你似這般過一輩子,也不想讓你受這些委屈,你在府里要事事周全,我自能理解,但以你我的關係情分,你不該瞞我……」
「學生知錯了。」
「只此一回,下不為例。你若遇到難處,我希望你能第一個來同我商量。」余溪拉過程鈐的手,「你多信任我一些,你母親那裡我會去信為你說項,此事你不必再多想,一切有我們呢。」
「余先生真是世上最溫柔的先生了。」程鈐和程錦每回談論到此事時,都會情不自禁地感慨。
「若是楊大人此番沒跟著來便好了。」程錦撇撇嘴。
楊忠就如一條看家護院的好狗一般,將余溪看得很緊,程鈐每回去尋余溪說話,楊忠不是說她睡著了,就是累著了,要不就是餓著了,總是想方設法將她遠遠逐開,程鈐失落,她看著就覺得心疼,看楊忠也越發不順眼了。
程鈐雖也覺得鬱悶,但還是拉了程錦一把,「你莫要胡說,再說你與文大人不也是如此?」
「也是如此?」程錦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他也找借口逐你了?」
「那自然不至於,再怎麼說我也是你親姐,還輪不到他來逐。」程鈐微微勾唇,「不過他同你在一塊兒的時候,我也不好在一旁杵著啊。」
「為何?」
「為何?你不知道么?」程鈐掐了掐她的臉頰,「你去問問李玉,她都看不下去了……」
「阿錦,我們去獵些野味,你去不去?」文紹安叩了叩車壁。
「獵野味?當然去啊!」程錦一聽到獵野味,也顧不得正在同程鈐說話了,更顧不得還未停穩的馬車,直接跳了下去,又一個翻身跳上了他的馬,「快走吧!」
「阿錦!」程鈐被她一連串的危險動作嚇了一跳。
程錦卻不以為意地朝她揮了揮手,「大姐,你在車上等我,我去去就回!今日再獵幾隻兔子回來!」
出了京城之後,起初還住了幾天驛站,後來他們要直下江東境內,為掩人耳目,便依著余溪的意思,換了行頭抄了小道。
因為是小道,這一路便沒官道上那麼好走了,路途顛簸不提,還經常餐風露宿,好在他們一行中有不少人會武,每日在林子獵的食物,便是在外過夜,也不用干啃乾糧,每日都有葷腥可沾。
文紹安扶穩了程錦的身子,朝程鈐點了點頭,這才策馬進了林子。
「我也想去獵野味。」李玉一臉懷念道。
「那你怎麼不一塊兒去?」
「我倒是想去啊,可阿錦定是要同文大人在一塊兒的,我在一旁算是什麼?多彆扭啊。」李玉悶悶地開口,「再說余先生也不去,我還是老老實實呆著吧。阿鈐,你要是會武多好,我們倆就可以作伴一塊兒去獵野味了。」
程鈐看著那絕塵而去的兩人一馬,聽著程錦那銀鈴般的歡笑聲,深有同感。
「文大人對阿錦倒是真的好,我過去怎麼也想不到那如玉人一般的文大人,竟真的會喜歡上一個女子,還是如此掏心掏肺地喜歡。」李玉不無羨慕道。
文紹安剛同程錦定親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閨中女兒心碎,如今只餘下羨慕,被這樣一個男人喜歡著,不知是多少女子的心愿,便是李玉這樣英武的女子也不例外。
「我們阿錦容貌姝麗,又聰明過人,文大人會中意她也不奇怪。」程鈐傲然道,在她看來,程錦便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文紹安再好,也不過堪堪能與她般配而已。
李玉覺得自己的話好像無形中得罪了程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不是那個意思……呃,要不咱們下車走走?」
老許去獵野味之前,已經領著那幾個兵卒埋鍋造飯,照水和星沉都在一邊幫忙,余溪正在一邊盯著路邊,不知道在看什麼。
「先生,」程鈐走到她的身後,順著她的眼神望去,那不過是一叢枯草罷了,她不明白那有何可在意的。
「你看到了什麼?」余溪開口問道。
程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得老老實實地答道,「學生就看到了一叢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