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兩個老兵
兩個士兵非常謹慎地左右分開，持槍瞄準寒烽的方向，又機警地四處張望，不時採取避彈動作，一看就是經驗豐富的老兵。
寒烽又喊了幾聲，將殘存的國軍小通訊兵的記憶，能夠有用的，全部說出來。
倆國軍士兵一個站在街口，靠著左邊牆壁窺探，警戒外面的鬼子，一個過來。
「你小子，怎麼穿鬼子衣裳？差一點兒打死你！」濃重的本地口音。
寒烽爬起來，拍著身上的灰土：「要不是穿鬼子衣裳，早就被鬼子打死了！」
老兵三十多歲，臉膛暗紅，有明顯的麻點兒，眉毛短粗，衣領第一個扣子解開，顯得十分彪悍：「咦？你就是那個剛才被鬼子按到地下用腦袋砸的那個？」
寒烽點點頭。
「噓！」警戒的老兵急忙朝這邊示意。
果然，聽到大街上鬼子棉膠靴特殊的紛亂的腳步聲，證明有好幾個鬼子過來了。
老兵一招手，示意寒烽跟他走，躲避進衚衕里。
南京城的哪一片兒，什麼大街什麼衚衕，寒烽一無所知，估計，身軀前任靈魂的國軍通訊小兵，也調防這裡沒多久吧？
鬼子從大街上匆匆過去了。
倆老兵長長鬆了一口氣。
「唉，你身上哪那麼多血？」一個老兵問。
寒烽一看自己身上，左邊的軍裝都染紅了，嚇了一跳，趕緊用手撩起衣服，發現被鬼子刺刀猛捅的地方，掉了一片肉！
核桃大的一塊。
是被鬼子的刺刀活生生戳過來，直接鏟掉的。
還有左邊腹部的疼痛。
扯開皮帶，發現那裡也有傷。
「完了，完了，完了！」寒烽一陣哀嘆。
血獄孤城，殘兵，兩處傷痕，還能有好結果？
想到自己一魂穿過來，就到如此悲慘境地，也是醉了！
不，寒烽巴不得自己趕緊喝醉了，忘記這一切。
噩夢啊，夢魘啊！
「完個鳥兒！一點兒小傷，算個雞毛撣子！」老兵湊過腦袋打量，拍著寒烽的肩膀笑了。
拍了幾下，他詫異地看著手上的血污，又迅速發現了寒烽左耳上的傷痕。
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怯生生：「嘿嘿，兄弟，你的耳朵，咳咳，誰讓你穿鬼子衣裳？要不是當時哥兒手軟，你小子現在已經腦袋開花了，嘣！你可別怪我！」
寒烽摸摸耳朵，也是一手血！
整個耳朵，被子彈打掉了一片，成半個耳朵了！
寒烽很悲觀，覺得命都快沒了，半拉子耳朵算什麼？
「不怪你，老哥，我叫寒烽，通訊兵！」
寒烽將皮帶和衣服都整好，盡量將衣服脫離腰間的傷口處，笑眯眯的伸出右手。
老兵一愣，遲疑著丟開步槍，騰出左手，拉著寒烽的手搖晃了幾下：「副班長李昊。那邊兄弟是一等兵董天明，教導隊的。」
寒烽點點頭。
那邊，正在外圍警戒的董天明回頭笑笑。
比較壯實的身軀，個子高，臉瘦，三角眼，看起來不像好人的那種。
寒烽問：「李昊大哥，你們怎麼怎麼辦？」
李昊失神了一會兒，將步槍丟掉了。
「還能怎麼辦？投降唄！歷來如此，咱們當官兒的都跑了，當兵的不投降，硬撐著？不是找死？」
寒烽大吃一驚：「小鬼子殺人不眨眼，你還投降？」
李昊咧嘴笑笑：「不投降絕對是個死，投降還能有七八成活路，現在小鬼子當然殺人不眨眼，打仗殺紅了眼睛嘛，當年，老子在戰場上，也是殺人不眨眼的，兄弟，你年輕，不懂事兒，等風頭過去了，小鬼子就會張榜安民，收容俘虜的，那時候再去投降，就行了。兄弟，投降也是技術活兒！有門道的，哈哈。」
寒烽深呼一口氣辯解道：「李大哥，完全不是這樣的，這一會兒，小鬼子是屠城啊，屠城，一個不留，隨便亂殺，小鬼子想要用殺戮恐嚇我們國家投降，不會隨便停下的，投降絕對是死路一條！」
李昊翻翻白眼：「小赤佬！你懂個雞毛！老子當兵以來，投降得多了，投降過北洋軍，投降過國民革命軍，投降過紅軍，懂不啦？投降界的三朝元老！什麼沒見過？投降是好事兒啊，你知道老子投降紅軍那會兒怎麼著？人家聽說我受傷了，長官都下馬讓我來騎，嘖嘖！別哭喪著臉，好像死了親爹一樣，實際上，投降了反而吃香，就比如小鬼子，到時候也不敢怎麼著我們，南京可是咱們國家地首善之區，也是國際性大都會，多少外國機構都在，洋人，懂不懂？尤其是白皮的洋人，金髮碧眼，小鬼子別看在咱們頭上作威作福，拽得二五八萬的，到了西洋人跟前，巴喝巴喝狗一樣下賤！咱們國家跟好幾個西洋國交好，小鬼子要是真的亂來，就是洋人都不答應啊！」
寒烽一陣惶恐，沒想到，這個剛才還開槍打死了一個鬼子的英雄，訓練有素的老兵，居然這樣糊塗。
「大哥，李昊大哥，事情不一樣，小鬼子一定會屠城的，你聽聽看，這條街道，多少衚衕里，鬼哭狼嚎，小鬼子正在殺人，隨便殺人，專殺平民百姓，這是屠殺，不是追殺咱們部隊！將來，鬼子至少在這裡殺三十多萬軍民，時間超過一個月，尤其是鬼子的第六師團長……」
寒烽急忙提醒。
李昊皺眉，突然伸出手，擰住了寒烽的右邊耳朵：「傻小子，你他么真是少見多怪！那個部隊打贏了不趁火打劫殺點兒老百姓搶點兒好東西，再找女人樂一樂呀？還三十萬，一個月，你是神仙？你是諸葛亮？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還第六師團長，你知道個球毛，你一個大頭兵，在最高當過排長的你大爺跟前賣弄，臉紅不？」
寒烽沒有感到屈辱，只感到悲哀。
倔強地甩了幾下，甩來李昊的手：「李大哥，看在你對兄弟的救命之恩上，我再次提醒你，這一下次，不一樣，不能當逃兵，不能當俘虜，否則，你死定了！」
李昊也有些發愣，看了半天，突然伸出大拇指：「行啊，行，臭小子，有骨氣，是條漢子！老子佩服你，有種！怪不說敢和小鬼子正面摔跤呢。就是手上的功夫太差！哈哈哈！」
那邊，警戒的董天明又噓了一聲。
李昊側耳一聽，趕緊趴下，將寒烽還在發愣，站起來抓住他的脖子，按到了地上：「找死啊你？鬼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