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流民軍沖向陸衛軍陣的前排人員雖然由於受到驚嚇而出現了短暫的愣神。不過他們的身體還是在慣性引導下繼續向前奔跑著。當然了,就算是他們現在停下來,後面的人也會推著他們繼續前進。畢竟後面的人都沒有看到騎兵們的凄慘遭遇。而火槍的聲音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沒什麼意外的,先以火槍射擊,這是官軍們的標準戰法。
而且不少人還在為對方在這麼遠的距離就開槍而感到高興,畢竟在他們的認知中,火槍不到五十米根本就沒有殺傷力。這麼早就按耐不住開槍射擊,只能說明對方要麼是一群菜鳥新兵,要麼就是一群軟蛋。不管是哪一種,對他們來說都是一個好消息。受此鼓舞,一些人激動地大叫起來。而後他們周圍的人,主要是身後的人也開始大叫起來。
他們這一大叫,終於讓排的那些人回過神來了。回神之後,首先映入他們眼帘的就是陸衛的軍陣。現在這個軍陣在他們眼中就是一個食人的「巨獸「,不少人都嚇得驚叫起來。他們的驚叫聲讓身後的人們更加興奮,吼叫聲更加高昂起來。他們以為前排的人準備發起最後的衝鋒了,想以此給他們打氣。因為沖在最前面的一般到最後都活不下來幾個,所以他們現在吼叫聲中多一點驚恐後面的人也沒覺得奇怪。畢竟能慷慨赴死的人還是少數。
流民軍前排的人一邊驚恐的高叫著一邊還是或主動或被動地往前跑著。他們叫了半天後,才發現自己現在還在kao近那個「巨獸」,立馬不幹了。傻一點兒的轉身向後逃,機靈一點兒的轉身向兩邊兒跑。不過不管是往哪個方向跑的。最後基本上都被後面奔跑的人群撞倒,踩在了腳下。
唯一例外的就是流民軍右側跑在最外邊的那些人,他們都親眼看到了騎兵們的遭遇,而且他們在邊上,改變方向很容易,所以如果此時從空中看下去,就會發現流民軍的衝擊集團突然從右側剝離了一個薄層,向後方跑回去。其速度比他們之前往前沖時還要快得多。
當然了,不管是前排的,還是右側的,都只是這個衝鋒集團里的一小部分,他們或死或逃並沒有影響整個集團的衝鋒。除了現在處於集團最前排的人員有點兒鬱悶外。他們本來屬於第二、第三甚至第四排,結果第一排的人被他們踐踏在腳下之後,他們就變成前排了。以前還有四五成的存活率,現在一下就變成了不到一成,心裡當然會比較鬱悶。
不過他們此時再鬱悶也只能硬著頭皮往前沖了。要不然別說軍隊里的嚴刑酷法,剛才前排那些人的結果就是給他們最好的警示。現在他們是不往前沖就會被後面的人踐踏而死,往前沖還能有一點兒生存的希望,這道選擇題是個人就會懂得如何選擇。
為了發泄心中的鬱悶,同時也是為了嚇唬對面那群不知道是菜鳥還是軟蛋的官軍,他們的怒吼聲又提高了不少。在他們的刺激下,後面那些人的吼叫聲也增大了不少。現在至少從場面上看,他們還真是氣勢如虹。
只要是人,就會了各種各樣的性格,就像是現在前排正在奔跑的人群里,有些人就比較熱血,一心想的就是能儘快逼近對方。就算是最後不能活下來,也要多砍兩個給自己墊背。也有一些人注意到了右前方的異常情況:配合衝擊的騎兵集群不見了,他們右前方現在只有一些馬匹在那兒或站立或緩步亂走著。
這個詭異的場景讓他們也一時沒反應過來。因為在他們的認知中,從來沒有想過會有軍隊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把五百多人的騎兵隊伍完全殲滅了。但是眼前的景象又實實在在告訴他們那支騎兵隊伍確實已經沒了,這種巨大的矛盾讓他們也陷入了短暫的失神狀態。
不過要在三四百米的距離想要看清東西還是很考眼力的,何況他們現在還處於奔跑狀態。而且在這個距離,騎兵隊伍中活下來的傷兵、傷馬們的叫聲本來就很微弱了,又被他們的叫喊聲壓制,也就完全聽不見了。所以他們對於自己心中猜想的那個結果還有點兒疑惑,或者說他們主觀上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
因此在短暫失神之後,他們又看向了正前方那個整齊的軍陣,希望能從中發現什麼蛛絲馬跡。不過蛛絲馬跡他們倒沒發現,反而發現了一個重大問題。原來此時陸衛軍陣正面的隊員們在指令指揮下向左右移開了,lou出了他們身後的四十門火炮。
雖然這些火炮的外形看起來比較怪異,不過那黑洞洞的炮口還是讓流民軍的士兵們一眼就認出了他們的真實面目。雖說他們現在並不在意官軍的火炮,但並不表示他們不害怕炮彈。他們又不是傻子,當然不會看見火炮還直愣愣地往炮口上沖,所以都想著趕緊避開對方炮口的方向。
不過現在整個隊伍都在往前沖,他們要是臨時改變方向,之前前排那些人的結果就是他們的下場。所以他們現在是一邊高叫火炮一邊往斜前方向跑。這樣可以同時在聽覺和視覺上提醒後面的人減速、改變方向,以避免自己被後面的人推倒在地。這也是他們在衝鋒時發現火炮的通常做法。
之前前排的人由於受到過度驚嚇,完全忘記了這些問題。當然了,他們當時就算是想起來,也沒有明顯的證據能夠支持他們的言行。更何況他們當時根本就不知道喊什麼,只是驚慌失措地想離開。
說了這麼多,其實從騎兵倒地到火炮展lou出來,並沒有過多長時間,此時流民軍還沒有逼近到三百米的距離。
陸衛裝備的野戰炮秉承了弗朗機炮準備快,裝填快的特點。而且經過合興泰兵工廠的改進,野戰炮比弗朗機炮所需要的發炮準備時間還要短得多。所以別說之前還有一段充分的準備時間,就算是直接卸車開炮,陸衛的炮隊也不需要多長時間。
在前面的陸衛隊員快速移動到兩邊的以後,一聲令下,四十門野戰炮幾乎同時開火。此時流民軍正對著炮口的前排人員才剛開始叫喊著往兩邊跑。不過腿跑得再快,也快不過炮彈不是,基本上正對著炮口的前排人員一個都沒跑掉,全都被撞進了身後的人群。滾滾向前的人潮,一瞬間就被炮彈撞出了四十個小坑。
開花彈畢竟不是實心彈,穿透力差了許多。再加上野戰炮又是后裝短管炮,所以除了部分前排頭一個被擊中的人被擊穿了以外,後面的人基本上都是撞傷。不過開花彈並不kao撞擊傷人,而是kao爆炸傷人。還沒等被撞的人以及周圍的人反應過來,接連四十聲爆炸聲響起,立時造成了周圍的人大量死傷。
要知道陸衛使用的可是帶尾翼的長形開花彈,裝藥量可比同口徑的球形彈多了許多,爆炸的威力當然就要強出許多,殺傷力和殺傷範圍也要大出許多。人潮前面的四十個小坑立刻變成了四十個不小的缺口。爆炸聲蓋過了流民軍的吼叫聲。
當然了,這還沒完。野戰炮最大的特點是射速快。之前有說過。弗朗機炮在彈藥充足的情況下,也就是裝填好的子炮數量足夠的情況下,其射速可以達到每分鐘五到六發。野戰炮在這方面沒有太多的改進,不過射速還是只多不少。而且為了滿足高射速的需要,野戰炮每炮配備了八個子炮,可以讓野戰炮在一定時間內維持一個較高的射速。
因此,流民軍基本上都還沒能從這一連串的大爆炸中反應過來時,第二批炮彈又緊接著飛進了人群,緊跟著是第三批,第四批。直射炮最大的好處就是只要是在有效射程範圍內,就不需要調整射角。而且在陸地上開炮也不需要時常瞄準,所以炮隊的隊員們只需要不斷完成裝填、發射的動作就可以了。當然,還有裝填子炮。
三輪過後,一部分沒在炮口前方的流民軍反應過來了,驚叫著紛紛往兩側潰逃。五輪過後,流民軍前沖的人流前面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四十門火炮所造成的缺口連成了一片。後面的人此時吼叫聲越來越弱,步伐也越來越慢,就算是看不到前面的情況,也都被前面連綿不絕的爆炸聲給驚住了。現在只是依kao慣性還在向前跑動。
不過此時陸衛的炮擊並沒有停止,一輪又一輪,一直持續了到第十輪。四百發炮彈只用了大概一分半鐘的時間。這種火力密度就算是西洋人看到了,也會咋舌不已。之所以停下來是因為面前這支流民軍已經崩潰了。士兵們四散奔逃,已經散得很開了,對於火炮來說已經沒有了攻擊價值。
其實雖然長形開花彈的威力不小,但四百發炮彈滿打滿算也就能直接殺傷一千多人,對於流民軍六千多人的隊伍來說,只是少部分。不過要知道就連這個時候大明的官軍戰損超過一成就很可能崩潰,就更不用說這種大部分士兵都沒有怎麼受過訓練的流民軍了。
更何況現在他們的戰損已經超過了兩成,而且陸衛炮隊高強度的炮火已經擊潰了他們的精神,他們這樣還不崩潰,就不叫流民軍,該叫鐵軍了。
一聲令下。陸衛部隊留下一千多人護著車隊,三千多人以兩百人為一隊,分成十幾路開始追擊潰逃的流民軍。車隊則開始向張獻忠的大營逼近。此時雙方的距離有三里多,火炮射程不夠。
一開始張獻忠等人都沒把這邊的戰鬥放在心上。特別是看到孫可望並沒有莽撞地讓手下一擁而上,這就更讓他們放心了。對他們來說進攻廬州府的戰鬥才是重點。作為最後一次攻擊,他們已經準備在炮灰部隊後面安排精銳上了。
雖然城上的反擊強度一直沒有太明顯的降低,但是人就得休息不是,經過幾天的觀察,張獻忠他們發現城頭上的守軍數量並沒有什麼變化,旗號也沒有改變或者新增,也就是說對方沒有後備力量。這麼多天戰鬥下來,就算是他們沒有連續攻擊,守軍也有休息的機會,但是精神上和體力上肯定也會下降不少。這也是炮灰部隊的重要作用之一。
而他們的精銳部隊此前一直都在休息,無論是精神還是體力上都很充足,戰意高昂。以強對弱,成功的機會很大。其實這也是他們常用的攻城方法,只是他們以前基本上沒有碰到像廬州城這樣能堅持這麼長時間的城池。一般攻一次城四五天算正常,七八天都很少,而廬州城他們已經圍了十二天了。
雖然後面追擊的官軍還很遠,但這麼長的時間已經耗光了他們的耐性。他們現在已經習慣吃快餐了,所以雖然明知道廬州城是一道佳肴,但他們也只打算今天再攻最後一次,不行就尋找下一個目標了。只是他們沒想到今天居然還能吃到一道甜點。因此對廬州城的慾望又提了起來。
要知道他們以前攻擊其他城池的時候,各城除了他們身後的追兵外很少會出現其他的援軍。如果出現了,那這個城池要麼有重要的人物在,要麼就是物資充足。前者是不得不救,後者是可以慢慢救。不管是哪一種,對他們來說都是一個好消息。
因此在孫可望的部隊逼近陸衛的時候,張獻忠他們的一批精銳部隊也已經在城前開始列隊準備攻城了。既然又有了攻佔的慾望,所以他們這次就改變了一開始的計劃,不再是攻一次就算了,而是準備給城上的守軍來一個波浪式連續攻擊。
他們相信在他們持續不斷的強大壓力下,當城上的守軍們看到援軍被擊潰的時候,城上的防禦肯定會出現很多漏洞,那就是他們獲勝的最佳時機。農民都會軍略了,要不怎麼說戰場最鍛煉人哪。
願望是美好的。但現實再一次告訴世人,它是殘酷的。在騎兵部隊逼近到陸衛軍陣兩百米的距離時,張獻忠他們安排的精銳部隊也開始向廬州城衝去。這次他們也下了血本,一下投入了近兩萬的精銳部隊。
騎兵的覆滅沒有引起張獻忠他們的關注,因為距離太遠,他們又沒有望遠鏡,根本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兒。三里多的距離,兩百支火槍開槍的聲音並不顯眼。再說官軍使用火槍是很正常的事兒不是。也就是手裡的火槍數量太少,而且射程近,感覺上還沒有弓箭好使,要不他們也會裝備一支火槍隊。
不過緊接著十輪,四百發炮彈連續不斷的爆炸聲就不可能不引起他們的注意了。他們打了這麼多年仗,還從來沒有聽到過這麼密集的爆炸聲。就是城頭上連續不斷扔下來的,那些讓他們很是頭痛的瓜雷(他們不知道這種武器的名稱,什麼稱呼都有),其爆炸聲也沒有這麼密集。
更重要的是,那些瓜雷的爆炸聲也沒有這麼大。這些爆炸聲跟城頭上發射下來的開花彈的爆炸聲有的一拼。跟大明官軍打了這麼長時間的交道,他們對各種火器的爆炸聲已經很熟悉了。當然了,由於距離太遠,他們也不可能分辨得很清楚。
爆炸聲堪比炮彈,但卻比城上扔下的瓜雷還要密集,這種極度異常的情況一下就引起了張獻忠等人的注意,全都轉頭看向了南方。張獻忠的大營是設在南門外五里處,主要是考慮到這邊陽光的方向利於攻城。陸衛是在他們營盤的東南方。
流民軍中帳篷之類的軍需物資不是很多,張獻忠他們又是站在高台上,所以轉身就可以看到陸衛這邊的情況。他們轉身的時候正好看到孫有望的部隊崩潰的場景,包括張獻忠在內,所有的將領全都愣住了。不過由於距離太遠,他們只看到人群四散奔逃,其後煙霧繚繞,什麼也看不清。
不過就算是這樣,也很讓他們吃驚了。要知道他們與官軍交手這麼多年以來,就算是當年最危急的時候,他們的部隊也能跟官軍纏鬥不短的時間。更何況近幾年他們跟官軍交手,都是勝多敗少。號稱此時官軍中戰力最強的左良玉部也被他們擊敗過。現在這七千多人的精銳部隊,居然這麼短的時間就被擊潰了,這實在讓他們很難接受。
不過他們現在也都算是久經沙場的人物了,所以很快就回過了神。看著那片濃密的煙霧,心中都冒出了不好的感覺。特別是在看到孫可望領著親衛或者說是被親衛們護持著快馬加鞭往回奔的時候,所有人心裡都咯噔一下,一種緊張的情緒在高台上蔓延開來。
孫可望作為張獻忠四個義子中的老大,雖然很有點兒好大喜功,心胸也有點兒狹窄,但不可否認其作戰非常勇猛。雖說他現在很少再身先士卒了,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變得膽小如鼠了。而且他好面子眾所周知,如果不是遇到了不可抗拒的強敵,絕對不至於連隊伍都約束不住,甚至還在張獻忠面前做出逃跑的事來。
而且孫可望作為張獻忠的義子,其統屬的精銳部隊在他們之中也算是戰力很強的一支。都是打了多年仗的老兵,一般情況下是不可能崩潰的,而且還崩潰得這麼快。這也說明他們遇到了非常強大的敵人,一個讓他們根本不敢抵抗的敵人。
高台上的人此時心中不禁都出現了一個疑問:是那支幾千人的官軍?還是他們後面又出現了更多的官軍?
(感謝銀河飛龍大大的支持!今天改版了,終於可以看到是那些書友大大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