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此外陸衛或者說是合興泰還公布了一條非常誘人的懸賞公告:凡暴亂流民軍成員。無傷殘重病者可換白銀一兩以上,官職越高可換銀兩越多。
合興泰公布這項措施一方面是向天下表示自己的立場,另一方面就是控制流民軍的規模。現在流民軍的規模已經發展到近四十萬,波及範圍越來越廣,越來越向南,合興泰不希望這場動亂失去控制。
不過純粹的殺戮既解決不了問題,又會積累仇恨,而且還是對人力資源的嚴重浪費。要知道在還沒有進入工業時代以前,人力資源可是非常寶貴的資源。而且是屬於增值型資源,而不是消耗型資源。
這些被抓的流民軍成員會被判服一定年限的勞役,然後被安排到海外的特定農場里做工,時間到了他們就可以恢復自由身。與一般的農場工人唯一不同的是他們沒有工錢,沒有假期,除此以外的待遇都是一樣的。與被賣到礦場的南洋土著是不同的,這就是國民待遇與非國民待遇的不同。
此後,大明國內的各種非嚴重犯罪的罪犯也都改為在海外農場服刑,不過服刑期限會比在牢房裡要長一些。他們在服刑農場里熟悉了相關的工作,在服刑完成後,就可以直接進入其他農場工作,從而解決了他們以後的生活問題,避免他們為生活所迫而再次犯罪。
張獻忠等人一直逃出了二十多里地。看後面沒有人追他們,這才停了下來,收攏部隊,討論下一步如何走。說什麼的都有,就是沒有人提出再打回去,把面子找回來。之前陸衛那一頓狂轟濫炸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現在沒人再懷疑孫可望之前的話有水分了。
甚至覺得孫可望口才實在是太差了,形容得一點兒都不夠貼切。要是說得夠好,他們不早就信了!怎麼還會這樣灰頭土臉地出一回丑!不是這小子故意的吧?!孫可望發現談著談著許多人都用一種異樣的眼光打量他,看得他渾身不自在。不過他之前不但丟了臉,還丟了部隊,不得不低調,要不早發作了。
最後眾人商議的結果還是回河南去。這支官軍既然是從南邊趕來,而且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那應該是南邊衛所的官軍。如果他們還想繼續干暴亂分子這一行,肯定就不能繼續在這裡呆著了。這支官軍要麼是朝廷調來追剿他們的,要麼是派來給廬州府解圍的。
不管是哪一種,他們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離這支官軍越遠越好。河南的官軍雖多,但是沒有這麼能打的啊。現在有了這麼一支官軍作為標準,他們頓時覺得還是河南那邊兒的官軍可口一些。就算是左良玉的部隊,也最多就是嚼起來費勁一些,但至少還能吃下去不是。
這支官軍簡直就是一塊看起來像牛肉的鐵板,看起來好吃,結果一咬把自個兒牙給崩掉了。紅燒牛肉消化不了,還是素炒白菜合胃口。感覺大丟面子的張獻忠等人還決定,拿之前一直像狗皮膏藥似的跟在他們後邊的左良玉部出氣,一定要從左良玉身上把面子找回來。要不然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啊!
第二天一早,張獻忠部就開始往河南趕。昨晚兒雖然沒有被夜襲什麼的事發生,但是整個流民軍普遍都沒有睡好,要麼是還沒有從那種恐怖的驚嚇中恢復過來,就是一直提心弔膽地沒敢睡,也睡不著。不過好歹也恢復了一些體力。大家都希望能夠離廬州越遠越好,所以對於一早趕路,都沒有什麼怨言,相反動作都相當迅速。
雖然經過了一夜的收攏,離廬州戰場的距離也不是很遠,但十萬人的部隊到啟程的時候也還是只有不到七萬人。昨天那支官軍的炮火是很猛,但沒有人相信會有三萬多人被炸死。不過這個時期的軍隊,別說是他們這樣的流民軍了,就是這時大明的官軍,被擊潰后,一天時間能收攏的人數也不會高於五成,他們這個數字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了。
而且最先收攏回來的大部分都是精銳老兵,這使得他們的整體戰力並沒有降低多少,他們對於對戰河南的官軍,還是有一定信心的。不過就算是沒有信心,現在他們也必須硬著頭皮上了。去河南至少還有贏的希望。廬州這邊是完全沒有希望,是個人就知道該怎麼選擇。
在張獻忠他們啟程后沒過多一會兒,駐紮在廬州城外的陸衛部隊也啟程向張獻忠他們這個方向趕來。與昨天不同,今天他們身後還跟著一支規模龐大的民團。要說如果是官府招民團,是不可能有這麼多人參加的。而且官府也不會同意。
不過昨天陸衛不是公布了一個懸賞嘛。有廬州城裡的合興泰、永和、富鑫分號作保,大家當然不會懷疑這個懸賞的真實性。另外昨天陸衛在清理流民軍的大營時只收集值錢的東西,一些不怎麼值錢的東西都留給了幫忙清理戰場的民夫們。
這些東西陸衛隊員們覺得不值錢,對於普通老百姓也算是一筆小財了,而且數量多不是。再加上昨天許多人都親眼見證了陸衛部隊的大發神威,所以有不少人都覺得跟著陸衛去抓人是一件既安全又有油水的事兒。而現在又正好是農閑的時候。
另外廬州城裡各個世家大戶為了感激和支持陸衛的行動,紛紛派出了不少家丁、健仆。要知道如果這次來的是其他官軍,就算是管束得嚴,不糟蹋鄉里,也是需要大筆勞軍費的。但是陸衛不但沒要他們的勞軍費,就連他們送給陸衛的糧食等物資,陸衛都是照價給錢的。這讓當地的士紳們對陸衛的認同感又提高了不少。
而且陸衛還把收集到的財物分出了一部分交給合興泰廬州分號,用來幫助這次受難的廬州及其它府縣的百姓。這麼多年來,就算是官軍作風還比較好的時期,也從來沒有聽說過有軍隊會把戰利品分出來幫助受難百姓的。在大家一貫的認知中,戰利品就應該是勝者應得之物。不管這些東西以前是屬於誰的,這一刻以後它們就屬於這場戰鬥的勝者。
這件事讓廬州城裡的士紳百姓對陸衛的感情立刻從認同升級為了親切,這才是城裡大部分人踴躍參加民團的主要原因。只為了一點兒可能的錢財,還不會讓大多數百姓心動。但幫助親人,他們願意貢獻出自己全部的量,哪怕這點兒力量非常的微薄。
這不,參加的人數一度突破了五千人大關,老老少少什麼樣的都有。最後官府不得不做出了一些年齡和身體上的限制,才把人數堪堪降到了三千左右。
這個民團可能是史上第一個全部由自願人員組成的官軍輔助隊伍了。就連各家的家丁健仆們也得到了主家的關照,說這次的收穫都歸他們自己所有。但是不能出了差錯。如果幹得好,就算收穫不多,回來家裡另外也有賞,所以他們也都是滿心的心甘情願與高興。
大家一路上談笑風生,笑容滿面。如果不是看到他們如此大的規模,前邊還有軍隊作為前導,誰也不會相信他們是一支輔軍。要是在後世,他們肯定會被認為是一支超級旅行團。
受到陸衛啟發,民團這次也帶了幾十輛四輪或者兩輪的貨運馬車用來運送糧食等物資。一些人走累了,還可以坐一段兒車。這次陸衛繳獲的幾十匹馬也都配上了車架暫時配給民團使用。馬匹在這個時代屬於戰略資源,當然不可能轉交給當地百姓。
大量馬車的使用,使得陸衛帶領的這支追擊部隊在土路上的行進速度達到了12里以上的時速,而張獻忠部由於急於離開這裡,行進速度也差不多。不過張獻忠部每天要走十個小時以上,而陸衛部隊每天只走八個小時,所以雙方的距離其實還在逐漸拉大。
不過陸衛並不是要殲滅張獻忠部,所以也不急。民團的人對這些並不清楚,而且大多數人也沒有經歷過這樣的長途跋涉,每天八個小時都已經到極限了,所以也沒人會去催促陸衛提高行進速度或者增加行進時間。
經過了兩天的時間,由於一直沒有聽到身後那支官軍追上來的消息,張獻忠部上下忐忑的心情總算是平靜了不少。隊伍中慘淡的潰敗之象也漸漸開始消失,生氣開始恢復。
第三天上午。張獻忠部終於在南直隸與河南交界處遇上了姍姍來遲的左良玉部。按說半個月的時間左良玉部早就應該進入南直隸了,所以一開始張獻忠部還小心謹慎地安排了許多哨探打探,他們倒不是怕左良玉,而是怕跟左良玉正打得火熱的時候又被那支強悍的官軍cha上一腳。
結果一直到接近交界地帶了,也沒有發現左良玉部。張獻忠等人正在既高興又失落的時候,哨探終於發現了左良玉部。從張獻忠一下,頓時精神大振,興奮不已。之前由於「撤退」得太突然,以前「收集」的東西又丟了。金銀財寶也就算了,就噹噹了一把大爺給花了,反正只要有命在有軍隊在。以後總還能再賺回來不是。可是糧草什麼的也沒帶上,這就是一件很頭痛的事兒了。
要知道他們現在也有七萬人,還有兩千多匹馬,這一天需要的糧草就是一個相當大的數字。還好他們最後還把東西營里的大部分東西都給帶了出來,要不然這兩天就得餓肚子了。而且因為害怕被那支官軍追擊,一路上也沒敢散開去收集糧草,只是把經過的幾個小村子洗劫了。
雖然現在南直隸的經濟狀況和糧食收穫比河南等北方省份好不少,但幾個小村莊也不可能有太多的存糧。所以張獻忠部的糧草一直都在下降。現在聽說遇到北方的官軍了,他們別的可能沒有,但軍糧肯定是有不少的。這怎能不讓流民軍上下興奮不已。
這時候也不講究什麼伏擊之類的戰術了,其實這附近都是平原地形,想伏擊也不可能。七萬大軍全都如餓狼一般呼啦啦的一群就向著官軍沖了過去。雖然張獻忠部現在還沒到糧絕的時候,但是由於缺糧,所以前一天就開始限制口糧供應了,特別是對外圍炮灰部隊。
因此群軍上下雖然都還沒到飢腸轆轆的境地,但也兩天沒吃飽了。而且大家知道如果再不能獲得大批的糧草,餓肚子也就是早晚的事兒。所以這次全軍上下衝鋒的勁頭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全都一副惡狠狠的表情。就好像左良玉部欠了他們五百石糧食或者五百貫錢沒還似的。
左良玉等人確實是在這交界處磨蹭了半個月,一來是他們現在不想跟流民軍交手,二來也是因為南直隸是合興泰的地盤。他們自家事自己知道得很清楚,手下們燒殺搶掠、殺良冒功無惡不作,這樣的軍隊到一個地方就是禍害一個地方。
不過他們也沒有辦法約束,一來他們本來也不是什麼好鳥,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他們自己都一副賊樣,還怎麼去約束手下。而且手下們得到的好處總會有他們一份兒,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他們也就更不好約束了。二來現在朝廷經常發不下來餉錢,或者是發不足,他們再剋扣一部分,到手下士兵們手裡基本上也就不剩幾個子兒了。沒錢誰給你賣命?為了穩住軍心,他們也只能任憑手下們胡作非為了。
他們既然知道自己的部隊到一地就禍害一地,而南直隸又是合興泰的地盤,他們當然要考慮一下可能的後果了。他們雖然不知道合興泰的軍力到底有多強,但是合興泰政治經濟上的實力是不容置疑的。都敢跟京師朝廷叫板,而且京師還拿它沒辦法,這種實力還用懷疑嗎!
單是政治經濟實力雄厚他們倒也不怕。他們手裡有兵,現在就連京師都拿他們沒辦法,何況對他們根本沒有統屬關係的合興泰。不過他們也要考慮以後的日子不是,他們總不會一輩子都帶著軍隊到處亂竄吧。而且他們幾乎所有的高級將領都把大部分錢財存在了富鑫里。要是鬧翻了,那些錢不就打水漂了嗎!
也許有人會說,既然有兵,搶回來不就完了。但問題是別的總兵、將領會不會這麼想?到時候要是合興泰懸重賞買他們的人頭,他們不認為手下或者其他軍將們不會動心。到時候搶回了錢財,結果到頭來卻成了別人的,不但如此,他們的小命還為別人增加了一筆財富。雖然他們大多都是莽夫,但這種傻事兒他們可不會幹。
不過追剿流民軍畢竟是朝廷下達的詔令,他們現在還沒有膽子敢公然反對朝廷的命令,最多就是陽奉陰違而已。而且他們對於流民軍將領們多年來收刮的財富也非常眼饞,所以讓他們放棄不追了,也不可能。
粗人之中也不缺乏聰明人,左良玉等人還是想出了一個兩全齊美的辦法:我在交界處呆個十天半個月的不動,等到你們實在扛不住了發文求救,我再進去,這樣算給足你合興泰面子了吧。我也不想進啊,可是對你們的求救總不能置之不理是吧!
其實左良玉在第十天就接到了六安知縣派人送來的求援信。六安這次沒有遭到攻擊,不過他們得到流民軍圍攻廬州府的消息后一下就急了,四處發公文求救。不過他們也知道左良玉這些人的比瘟疫還恐怖,所以一直等到第十天看還沒有什麼其他援軍,這才硬著頭皮給左良玉部發了一道求援公文。不過第二天南京的加急公文就到了,說援軍已經在路上了,這下六安縣上下頓時後悔不已,又趕緊給附近的府縣發公文:大家做好準備,防火防盜防官軍啊!
而左良玉等人當時正在為一直沒有收到求援的公文而著急,正在考慮是不是就這樣直接闖進去,收到六安縣這封公文,頓時心安不少。沒收到的時候著急想直接開拔,等收到了,他們又不急了。心說等你們再來兩封催一下我們再動:不是我們想去啊,是你們催著我們進的啊,我們也是不忍心看著你們毀於流民軍的屠刀之下不是。
他們開始穩坐釣魚台坐等魚上鉤。結果第二天,附近的府縣就收到了南直隸已經派出援軍的消息,而陸衛也在第三天就到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決了廬州府的困局。這時候大家都直接把左良玉部給遺忘了。別說求援信了,連份兒通報都沒有。
左良玉部又呆了五天後,覺得事情有點兒不對勁兒,這才重新開拔,向著南直隸緩緩而來。結果沒想到才拔營沒多久就碰上了張獻忠的大軍。而且戰力好像還增加了不少,看著黑壓壓衝過來的人群,左良玉部不少官兵第一個反應就是轉身拔腿就跑。
漸漸地,逃跑的人越來越多,連一些高級軍官也開始轉身跑路了。從空中看下去,此時張獻忠部就像是一股勢大力猛的滾滾洪流,向著左良玉部快速奔騰而去。而左良玉部就像是正在融化的冰山,逐漸變成一股股小溪流向著西方潺潺流動。
還沒開始交手,官軍就直接崩潰了,這在明軍史上可能還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