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六章 被算
遲靜姝心下暗笑,面上卻一副擔心的樣子,「父皇是怪穆叔叔么?可是他也是好心送我回宮的啊……」
穆叔叔?!
開元帝肥膩的臉上又是一陣抽搐。
強忍著才沒有破口大罵,笑了笑,「元兒放心,父皇自有安排。」
遲靜姝目的達到,過猶不及,不再多說,便輕輕地應了。
開元帝喜得女兒,看著她跟蓮妃像極了的臉,愈發高興,在上清宮坐了許久,才回到養心殿。
當即吩咐人,拿了遲靜姝的名單,到處抓人!
一時,宮廷之內,一邊是忙忙碌碌為宮宴準備的熱鬧繁忙,一邊是緊張焦灼抓人見血的驚恐壓抑。
柔妃宮中。
戴著白面面具的男人難得地沒有嬉笑調侃。
他看著面前一張被打滿了紅色『×』的紙,搭在旁邊的手指,緊繃而躁動。
柔妃瞥了眼,淡淡道,「先生,您的暗樁,已經被去了大半,若是再不動手,只怕,您的計劃就要功虧一簣了。」
那面具男人卻將紙收了起來,「柔妃娘娘不必氣惱,我自有好計。」
「好計?」
柔妃婉靜的臉上隱露嘲諷,「就是送了個元公主進宮么?」
男人的腳下一頓,隨即轉向柔妃。
縱使隔著面具,柔妃似乎也能看出那張面具后嘲弄和蔑視的神情。
他的語氣顯得有些陰森,「元公主?她配么。」
柔妃眉頭一皺,不等琢磨明白他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時。
那人已經轉過身去,再次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笑道,「柔妃娘娘素來是個聰明的,當是明白,這權利爭奪裡頭,唯有中間的位置,才是最大的贏面。」
柔妃淺淺一笑,按住扶手,朝那人望去,「多謝先生提點。」
男人得意一笑,朝那雨後春山的屏風掃了一眼,揚長而去。
蕭雲和自屏風後走了出來,驚疑不定地看了眼那人離去的方向,又看向自己的母妃,似乎不認識了眼前的這個女人。
柔妃朝他溫柔一笑,「王爺可明白了么?」
蕭雲和皺了皺眉,「母妃,方才那個,到底是何人?」
柔妃卻只是拉過他的手,親切又耐心地笑著,「這個你無需操心,你只要知曉,有母妃在,旁人是欺負不得你的。如今,你只要好好地,什麼都不要去爭,以後自會……」
話音未落,蕭雲和推開了她的手,「母妃,我若不爭,難道要眼睜睜看著這江山落入他人之手么?蕭知才,蕭墨白,甚至還有那個蕭厲珏,哪個是好相與的?若我不爭,將來,這宮裡頭,哪裡還有咱們的活路?」
柔妃面色發白,看著急躁又不安的兒子,眼眶泛紅,「是母妃的錯,竟讓你受了這樣多的委屈。你放心,以後不會了……」
她再度試圖去拉蕭雲和的手,「那人能將元公主送進宮裡,自然就是個有手腕的,咱們只要……」
卻再次被蕭雲和打斷,「母妃知曉那元公主,就是遲靜姝么?」
柔妃的手頓在半空,她轉過視線,笑了笑,支吾了兩聲。
蕭雲和沒聽清她的話,卻看明白了她的意思。
頓時滿臉絕望,「母妃!若她真是蓮妃的女兒,你怎麼能讓父皇將我跟她賜婚?這要傳出去,我……」
柔妃連忙擺手,「當年蓮妃產女之事,根本就無人知曉啊!況且,她於我們母子乃有救命之恩,我不答應,陛下也不會不答應的。」
見蕭雲和轉過頭去,又笑道,「再說了,為了她自己的名聲,她也不會說出去的。」
畢竟,兄妹之間訂過婚的事,若傳出去,豈不是天下笑話!
蕭雲和深吸了一口氣,看向柔妃。
「母妃,你就沒有想過,遲靜姝為什麼選擇這個時候暴露自己的身份么?」
柔妃一怔。
慈寧宮中。
太后將摺子丟在元格懷裡,神態疲倦地說道,「就按照先前冊封彩月為公主的舊例來吧!」
跪在前頭的張旺聞言,小心地笑道,「稟太後娘娘,陛下的意思是……大辦。」
榮德太后瞥了他一眼,「陛下若有這個意思,叫陛下親自來跟哀家說。如今百姓還生於水火之中,宮中又豈能奢靡浪費?」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誰也不敢戴啊!
張旺連忙唯唯諾諾地應了。
等他退下后,元格湊到榮德太後面前,低聲道,「娘娘,東宮那頭並無動靜。」
榮德太后不耐地皺了皺眉,轉臉便朝內室問:「不是說消息傳出去后,東宮必有異動么?怎麼回事?」
內室的隔簾掀開,蕭墨白走了出來,捂著嘴咳了幾聲,笑道,「此時無動靜,不代表明日的宮宴上,不會有動靜。」
榮德太后眼神一閃,明白過來,看著蕭墨白蒼白的臉,滿是心疼,「你也少操勞些,這才好點兒的身子,又給折騰得病怏怏的。」
「素來也就是這麼個破身子,叫娘娘擔心了。」
蕭墨白一笑,又咳了兩聲。
榮德太后今日似乎心情不錯,瞧著他的弱態,難得大發善心地說道,「你可要去瞧瞧你的母嬪么?」
蕭墨白咳嗽的聲音驟然一停。
他看了眼榮德太后,溫和一笑,「勞娘娘費心,不必了。」
榮德太后十分滿意,卻難得堅持,「還是去吧!聽說她也沒幾天日子了,你合該去瞧她最後一眼才是。」
蕭墨白這才恭敬地應下,捂著嘴咳嗽不斷地出了慈寧宮。
直到見不著慈寧宮的宮門后,才緩緩拿下早已染血的帕子。
身後的一個內侍瞧見,驚訝地大呼,「王爺,您這……」
蕭墨白冷漠地一抬眼,一個人影忽而閃過,只聽『咔嚓』一聲,那內侍便倒了下去。
蕭墨白轉臉,身後一個蒙面人低頭站在那裡,輕聲道,「堂主。」
蕭墨白悶悶地咳了一聲,問:「可查明了?」
那人點頭,「回堂主的話,蓮妃當年確實在行宮產有一子,但此子,乃是死胎。」
蕭墨白猛地回頭,震驚地看向那蒙面人。
隨後,喃喃自語,「這麼說,遲靜姝就不是蓮妃之女了……那她為何,要如此自曝身份?」
……
上清宮中。
戴著白面面具,只有兩個眼洞的男人,姿態隨意地坐在八寶仙枝的圓桌旁,看著對面站著的遲靜姝,清清冷冷的說話聲,緩緩響起。
「所以,這樣扯出元公主的身份,一來,能夠拉攏了皇帝和太后,二來,能牽制了后妃和各處王爺,三來,還能讓真正的那個混淆血統的下賤東西依舊光鮮地活著。」
他笑了一聲,「遲靜姝,你還真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好徒弟,這一箭三雕的本事,連我都沒想到啊。」
站在對面的遲靜姝,嬌美的容顏隱在一片暗處,看不清。
可身姿挺拔,不屈不彎。
她沒有絲毫躲閃地看著戴著面具的那個她叫了四年的『主子』。
也是輕輕一笑。
道,「你說錯了兩件事。」
「哦?」那人語氣輕慢,「還請指教?」
「一,」遲靜姝冷冷靜靜地開口,「這並非一箭三雕,而是一石多鳥。連同你,以及你的那些被老皇帝殺了的暗樁,都在內。」
頓了下,語氣有些嘲諷,「只不過,你不想承認罷了。」
那人戴著面具看不清神情,可他周身的氣勢卻猛地壓抑了下來。
遲靜姝勾了勾唇,那樣子,像極了戲弄人的蕭厲珏。
「二,他並非下賤的東西。」
那人輕嗤,「怎麼?還容不得人說他一句了?」
遲靜姝的語氣異常冰冷,「你若再糟蹋他一句,當年蓮妃的死因,我大可再在宮廷內宣揚一遍。」
「砰!」
那人一掌拍在圓桌上,「你敢!」
遲靜姝毫不相讓,「為何不敢?」
「她可是你姨母!」
一句話,像千金榔頭一般,狠狠地砸在遲靜姝的心頭。
遲靜姝猛地攥緊手指,面上卻不動聲色,「那又如何?她已經死了。」
那人站了起來,死死地瞪著遲靜姝,「你若是敢玷污她的身後名,我就要黎家,還有你,全部都給她陪葬!」
遲靜姝扯了扯嘴角,「身後名?那是個什麼東西?你若真的在意,又何必在她生前那般玷污她?如今在這裡惺惺作態,做給誰看呢?」
看不見他的臉,卻明顯能察覺,對面這個人,已經被激怒到極致。
他忽而說道,「鳳飛於天,你不想藏了?」
遲靜姝緩了緩,似乎猜到他會說出這樣的威脅,淡淡一笑。
「你不過就是靠圈禁著我外祖父來拿捏我罷了。如今,我卻有你更大的把柄,你還妄圖來控制我,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穆曉峰。」
名字被喚出的那一刻,戴面具的男人僵在了原地。
他看著遲靜姝,隨即一點點笑開,「黎家的女兒無一不生性溫柔,單純天真,怎麼會有你這種冷心惡毒的東西?」
遲靜姝面無表情,「我姓遲。倒是穆先生,天縱奇才,如今卻在這裡與我一個小女子爭是非。佩服。」
穆曉峰沒再說話。
片刻后,再次說道,「你就不怕我將你真正的身份說出去?」
遲靜姝淡然,「請便。」
穆曉峰收回按在桌上的手,「也罷,你要護著那……人,我可以不管。不過,你要幫我殺了蕭晁元。」
蕭晁元,開元帝的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