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終歇
懷疑，信任，試探，示好，冷漠，熱情……
這場暴雨比陸宇想象得更加洶湧。
種種犀利的問題，種種看似柔和，實則暗藏陷阱的提問，都被面前的老狐狸們，小心地包裹在一個不會刺激到自己的糖衣炮彈里。
然後，開炮。
他們在先前的對話中，已經摸到了自己的底線。
所有話題，都默契地在這個底線上進行著。
「你有沒有絕望過？有沒有想過投入魔界墮落成魔化生物？」
有單刀直入的犀利。
「我早就絕望過了。魔化生物倒是不能選，墮落了，陸宇就不是陸宇了。」
陸宇回答得很光棍。
「你活過了末日，那你的實力一定很強大了？」
有暗藏陷阱的迂迴。
「不不不，我能夠活過末日，一方面是我運氣足夠好，膽子足夠小，另一方面，是我跑得很快。」
陸宇坦然以對。
「你對重生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也有不動聲色的試探。
「最開始確實覺得挺悲傷的。但是我也有很多遺憾，想要補全。」
陸宇沉穩以對。
……
一波波試探，一次次交鋒，如今陸宇反倒喜歡拋出那些無趣枯燥的情報，至少在對方整理這些情報時，暴雨會小一點。
小一點，然後醞釀出更大的暴雨。
在這場看不見硝煙的對抗中，陸宇展現著自己誠懇的態度，展現著自己愛國的決心，同時，也展現著自己的無害，展現著自己的鹹魚……
他早就擺好了定位，以國家為主體對抗末日。
自己是一個重要的情報提供者，不是引領時代的英雄。
這種態度，無疑使在座的各位感到滿意。
國家從來不喜歡什麼個人英雄主義，末日面前，個人的力量是渺小的。
陸宇懂得這個道理，難能可貴。
這不是什麼你死我活的對抗，僅僅是一次為了國家，為了種族的必要核定。
陸宇明白這些，所以他不會怨憤。
專家們都明白這些，所以他們有分寸。
………………………………
逐漸地，暴雨暫歇，交鋒試探越來越少，陸宇開始投入單純的情報。
這些情報，是對上一次會議中，提出情報的補充和細化。
比如上次提到末日的各階段特徵，這次陸宇就會分階段講述，每一階段的重要節點、主要人物等。
當然，陸宇不是神，沒辦法記得那麼詳細。
他只是因為膽小慎微的性格，收集的情報相比其他人更多一些。
有時講得也會很雜亂，這時候，就需要國安部的情報大師們，幫助陸宇梳理這些情報，概括總結。
情報梳理環節佔據的時間很長，一直到下午五點多，陸宇才有結束彙報的趨勢。
——情報沒有整理完，比如說具體到某種怪物的情報，習性，弱點等，這部分屬於次級情報，凌亂鬆散，整理過程註定漫長，不適合在會議上提出來。
暴風雨到了尾聲，雨聲漸歇。
陸宇繃緊的神經也緩緩鬆緩。
他環視一圈，發現大家表情和他差不多，一副精氣神被掏空的樣子。
不過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帶上了認同。
核定通過了。
自己的受信任程度，再次提升。
這麼算來，自己應該有資格參與第三輪了。
陸宇鬆了口氣。
「陸宇先生，聽說你和你妹妹的關係不錯，末日的遺憾很大程度上是源自妹妹，對嗎？」
就在雨聲漸歇時，蟄伏的雷霆猛然轟響。
越界球。
陸宇看向提問的人，那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帶著眼鏡。
他越界了，這個問題已經犯規了。
但他還是問了出來，眼神堅定。
這是最後的試探？
會議室的溫度似乎降低了幾分。
陸宇臉色異常冰寒，明知道對方是在試探，他還是很不痛快。
「我可以十分清楚地告訴你們，沒錯，妹妹是我最重視的人，我絕不會容忍她出現一絲絲危險！就算我死，也不會讓她死！」
他必須表明出來，底線是不能觸碰的。
「好了好了，老李你問這些幹什麼？陸宇是個好小夥子，你放心，你妹妹的安全，國家一定會重視的！」
張衛國立刻站出來圓場，這個問題算是揭過。
但是陸宇的不快大家已經看到，張衛國想了想，讓陸宇出去陪陪妹妹，放鬆放鬆心情。
……………………………………
陸宇離開了會議室。
他走後，會議室里的張衛國，嘆息了一聲：「李教授，你試探得太過分了。」
白髮蒼蒼的老教授，摘下眼鏡，疲憊地閉上眼睛，但仍然回答著張衛國的話：「我是搞心理的，很清楚末日的環境會催生出什麼樣的人格。從剛才的交流里可以看出，陸宇患有嚴重的特殊恐懼症。我必須找到他恐懼的地方，否則，一個了解未來二十年大勢走向，乃至於腦海里還擁有一個破解末日關鍵道具的人物，如果失控，將會給世界帶來不可估量的災難。」
陸宇擺出了自己的底線，其他人也都默契地繞過了他的妹妹。
但李教授還是站了出來，進行最後的核實。
關係國運，種族存亡的大事，容不得一絲差池。
「再說了，真的惹得他不快，老頭子這條命不要又如何？」
李教授表現得更加光棍，已經做好了隨時為國家犧牲的準備：「我們必須提高他的重要性評估，這小子有所隱瞞，他的前世，未必就那麼普通。」
陸宇在剛才的情報里，把自己描述成了一個，空有一腔報國志向，但苦於實力不足，只能邊緣ob的nice型打野選手。
可是事實真的會那麼簡單嗎？
一個膽小如鼠，只會亂竄的人，會被王樂選中？
至少李教授不這麼認為。
其他的大佬們也不這麼認為。
但是陸宇這小子很機靈，他都表現得這麼合作了，該知道的都說了出來，就連自己的戰利品也毫不猶豫交了出來。
就算他有隱瞞，其他人也不能逼迫他多說什麼。
總體而言，陸宇的表現，在座的各位都很滿意。
他通過了數十位專家的分析。
性格雖有缺陷，但心向國家，是必須爭取的人才。
會議綱要已經上報。
大家在等待著。
等待著上面的回復。
時鐘一分一秒地邁動著，漫長到似乎過了半個世紀。
十五分鐘后，上面的批示終於下達。
十分簡短，卻措辭果決。
務必爭取陸宇此人。
與會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欣慰的表情，相互頷首，帶著微笑。
意料之中的欣喜。
此時，會議已經召開了11個小時。
暴雨終歇，漸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