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二故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大巴山裡的一處峽谷,是我們進入巴蜀的必經之路。
有一個『明修棧道,暗渡成倉』的歷史故事,就在這裡發生過,但是它與本書無關,這裡提過不記。
我們展轉逃亡,終於走上險象橫生,名聞今古的棧道上了。
讓我先喘一下大氣,平復一下激動的心情。
為了擺脫他們的追蹤,我可是日夜提心弔膽,殫精竭慮!鐵打的精神都會疲憊,何況我只是凡夫俗子一名。
好不容易靜下心后,我才打量周圍的環境。
巴蜀棧道,是在懸崖絕壁間鑿石打孔,孔中嵌入巨木橫樑,橫樑上再鋪著木板而成的盤山迂迴的人工險道。
人走在這棧道上面,一邊是遍布稜角的峭壁,一邊是直落千仞的懸崖。峽谷里吹來一股股的勁風,感覺棧道上搖搖晃晃的,叫人幾乎立足不穩,縱然是渾身有膽的人也會覺得步步驚心,那膽子小的自然是寸步難行了。只是沿途奇景層出不窮,卻又賞心悅目之極。
大自然造化如鬼斧神工,驚奇得可見一斑!
歷經了重重的困苦,我們終於逃脫了那一批陰魂不散的江湖妄人。
他們中,有的是江湖上的精英名宿,有的綠林大盜,為了博得靈仙兒青睞,無召而來,除了拿我當見面禮物,還有別的目的嗎?我從不高看自己,也不妄自菲薄——我帥我知道。
我現在一身輕鬆,無憂無慮,抱著游山覽勝的心情,一邊欣賞著深山峻岭里的奇花異草與奇峰怪石,一邊與小婕指點江山,逗得小女子樂不可支。
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拐過一個大彎后,眼前的景物突然又變了。先是聽見水聲轟然作響,進而隨著棧道的空間不斷開闊,已有水氣一陣陣的撲面而來了,清馨得令人慾醉。視野所及,只見對面高山中水霧迷濛,一道瀑布如出洞的蛟龍,從斷崖洞口噴瀉而出,直落崖底,匯成一股波浪翻天的急流,依著山勢瘋狂而去,當真令人嘆為觀止!
我們都看得心神皆醉,負手停步靜思起來,只覺得整個人的精氣元神無限升騰,就快與自然萬物契合了。
在這剎那間的光景中,我的心神里再無內外之分,人就是自然,自然也就是人。所有的塵事煩惱在這自然的奇景面前,已經變得不值一提了。
我與小婕是被一陣放誕不羈的笑聲驚回神的,才發現我們已經不知不覺的走在了棧道的末尾。
笑聲是從棧道出口傳上來的,遠遠望去,熙熙攘攘的估計有幾十人之眾。
我們一驚,連忙回頭就走,只是這些朋友實在熱情得很,也想到了要阻擋我們的退路。看見他們一個個的凶神惡煞的過來,我不得不退回了原地。
「完了,我們被他們堵住了。相公怎麼辦啊?」
「別怕!」我的心情現在已經壞透了,卻不得不強打精神安慰小婕。看了看這些奇形怪裝的人物,都是我在江湖上不打不相識的老朋友了。
葉居士出面道:「呂先生,我等在此恭候多時。你二位別來無恙?」
看看周邊環境,這兒上不佔天下不著地的,我們現在就是插翅也難飛了。
我準備拔麻醉槍,突然,一條花花綠綠的帶子迅速捲來,把我的麻醉槍搶奪了過去。動作之快,目標準確,一氣呵成,讓我細思極恐!
打扮得花紅柳綠的妖嬈少女道:「呂先生,這個便是你仗以成名的暗器吧!嘿嘿!好精緻的一件神兵利器。葉居士,這怎麼使用?」
葉居士黯然搖頭,道:「請原諒老夫愚笨,現在還沒法探索透……透徹,這個倒要請教呂先生。」
小婕冷笑道:「你以為我相公會比你更蠢么?把這神兵利器的使用方法告訴了你,豈不是老虎拔了牙,乖乖的讓你們宰割了?」
打扮妖嬈的少女就是不服氣,「哼!這小小的一個物事就想難倒本小姐,太大口氣了!」在自以為是的情況下,肆意的擺弄著我的麻醉槍。
突然,啪的一聲槍響,聽得一聲鬼嚎似的慘叫,只見那打扮妖嬈的少女手一甩,人如木樁似的倒在棧道上,口角流血。她張了張那自負優美的櫻桃小嘴,要想說些什麼,只聽得喉頭一陣咕咕,頭一歪,咽下最後一口氣。沒有說出秘密,她死不瞑目。
我很意外,塑膠子彈裡面的毒藥居然這麼厲害?校長你居然騙了我。
圍在她身邊的豪傑們,見事故突變,大都吃了一驚,不由自主的退開一丈去,個個張皇失措,然後突然集體頂禮膜拜神靈。
哎呀!我突然看見我那珍寶如性命的麻醉槍,由半空墜落棧道外,好半天才從懸崖底傳來清脆的聲響。它這樣無情的離我而去,可是我行走江湖要依仗的保鏢啊,失去了它,我猶如老虎失去了爪牙,今後日子可不好瀟洒的過了。
葉居士變了臉色道:「可惜!可惜!神靈還是告別了我們。」
青城派的黑袍小道士大膽道:「大家都得不到它,雖然可惜,卻是對我們有利。」
葉居士拍手歡笑道:「不錯!很好!」
我沮喪道:「原來你們早就設計好了。」
峨嵋派的女弟子理直氣壯道:「當然!」
陝西來的漢子道:「多虧林美人神機妙算,知道『智者』會走上這條棧道,所以便提前指示兄弟們在這裡恭候閣下大駕。」
葉居士恢復了神色道:「來,先給呂先生介紹幾位朋友。」指著一位面無表情,沉沒寡言,年紀三旬的漢子,道:「這位是君無名先生。」
「幸會!」我頭大如斗,瞪著眼前這個風雲江湖的人物,言語有些僵硬了,直感自己走了好大的霉運——碰見這個武功變態煞星,肯定是不會有好處的了。
葉居士道:「君無名先生會左右手劍法,堪稱江湖一絕。尤其是左手劍法,簡直是驚天地泣鬼神。」
我嘴巴里苦澀道:「不錯!」
葉居士指著妖嬈女子的屍體道:「這位姑娘是苗人咸雪晴。」指著一位老頭道:「這位先生是巴山七十二幫的盟主,老顧。」指著另一位年輕漂亮的黑衣女子,道:「這位是峨嵋派,天鏡神尼的大徒弟,古拜鳳。」
我心下發慌,連連道:「很好!很好!很好!」
葉居士接下連續介紹的這些人,都是江湖名流,他們不惜屈尊降貴,為我這末名小子奔波,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我硬著頭皮道:「幸會!幸會!「
葉居士道:「呂先生,你看那邊,有好些朋友為了你的緣故,不能達成共識,已經開始用武力解決了。」
後面一禿頭漢子道:「呂先生該值得很榮幸才是。」
葉居士道:「他的確該值得很榮幸,我們這麼多的朋友都來迎接他們夫妻,儀式又十分隆重,不榮幸便是不給面子了。」
一位武當派的道士道:「呂先生才出道沒多久,就這麼受歡迎,這麼名滿江湖,可見真的是後生可畏!真的是長江前浪推後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啊!」
葉居士道:「看看去,看看華山邪門道人與泰山陽旭的決鬥如何了?」
這一群人已經把我們當作菜板上,那任人宰割的魚肉了。也真是的,還沒有經過我們的同意呢,就這麼蠻橫無理的推推搡搡!
我道:「既來之則安之,看看他們如何處理,我們再見機行事。」
小婕道:「好!」
我們過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決鬥了五場了,各大門派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結果還是不能盡如人意,無法善罷甘休。
這些亡命江湖人呢,個個心懷鬼胎,打著為了林仙兒的幌子,實則是為了我這呂先生一身的奇怪本領,欲借之成就天下第一,助其橫行江湖而已。
這一場,泰山派的陽旭敗了。
接著一場,是君無名代表上官驚鴻與李勛寰的兄弟飛歌決鬥。
兩大高手相對,割據棧道一端。大伙兒各找安全的地方觀戰。
飛歌那把鐵片做成的,在別人眼睛里看似小兒玩具的劍,其實是要人性命的劍,在陽光下閃耀出奪目的光輝。
君無名的劍也是隨隨便便的不起眼,卻也是可以要人的性命兇器,與他作對的時候,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兩大高手都拿眼睛看著對方,都在觀察對方在精神極度緊張下,所漏出來的破綻。
突然,一陣長嘯,飛歌衝天飛翔,閃電一劍刺出,刺向君無名最薄弱的環節,右手。因為他知道,君無名的右手早先就被李勛寰一刀廢了,不再具有殺傷性威力。
君無名也是一聲長哮,左手劍突起揮舞,一片劍幕保護起自己最薄弱的環節,然後倒飛出棧道之外。
一片驚呼聲響起,在場的各大派高手駭然變色。
君無名不愧是高手,雙足互點,突然拔高几尺,一陣連環空心斗翻回來,左手劍猛然刺向飛歌百會。
飛歌也是好樣的,在不可能的時刻突然趴下,雙足一撐棧道欄杆,順棧道向下滑開五尺,一彈而起,又搶佔到了有利據點。
山風吹過,飛歌只感覺背上冰涼,原來是衣衫給君無名的劍劃破了,心下驚顫,剛才真是險到了極點。一聲狼嚎,然後劍身合一,螺旋般旋轉,標槍一樣還擊君無名。
君無名眼見一劍刺空,心頭微顫,毫不猶豫的以劍點棧道木板,借彎如彈弓的鋼劍彈力,橫空飛翔。
兩劍半空交鋒,一連串叮噹聲響,只見火星迸濺,兩柄斷劍飛向半空,陽光照耀下閃爍著落入峽谷里。
在場的豪客們,個個看得臉色大變,冷汗直流。他們個個都很慶幸,自己沒有鹵莽挑戰這兩個亡命之徒。
這是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決鬥,搞得眾人頭暈目眩,天地變色日月無光。
我害怕,看不過去了,帶了小婕準備逃之夭夭,因為自己還有使命,不能有所耽擱。另外,就是自己怕死,怕得要命。如若不信,我叫君無名隨便割你一刀,看你怕不怕。
「那裡走!」一個聲音突然向我們追蹤而來,捉住我們夫妻,分別夾在腋下。回頭環顧群豪,洪聲道:「各位,對不住,業某人要先邀請呂先生到家裡做客,有什麼問題,也請諸位到黃山白雲山莊里來協商。」再環顧群豪,「告辭!」回頭就走。
這人來也英武,走也瀟洒。
他這一出場,亮出字型大小,立時就震懾住了群豪,個個眼睜睜的,不敢輕舉妄動絲毫。這些人除了欺善怕惡,就再沒有別的本事了。
葉居士聲音顫抖著道:「哎呀!是白雲山莊莊主業古誠,他也來爭呂先生了。我們還能怎麼樣?」
巴山七十二幫的盟主老顧,頹唐道:「葉居士,他可是你表哥啊。」
葉居士顫抖著道:「是呀!可他根本就不賣我面子,我又能拿他怎麼樣?」
老顧嘆道:「這一下沒戲了,我們怎麼就失算了這個狠角色呢。」
「這個人當真是會揀便宜,我們白白辛苦了一場。」古拜鳳狠狠道:「我們要不要追?」
葉居士道:「追不上了!就算追上了也無濟於事,你們有誰能夠抵擋業古誠的『天外飛仙』絕技?走吧!回去向林仙兒告罪吧!」
飛歌與君無名各自手裡握著斷劍之柄,想到對手的劍法都是半斤八兩,再決鬥下去只會落得個兩敗俱傷的結果。更何況爭鬥的籌碼已經失去,這場干架也就沒有了意思。只好各自後退幾步,回頭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