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做特工有些年
廣州,白雲國際機場。
刑天從飛機艙門踏步上客體車。他的第一站其實是韶關,但是由於北京沒有直飛韶關的航班,只能先行在廣州落地。廣州被稱為花城,一年四季花卉常開。在三月之初,北方還未從冬末的毛衣長褲中脫離時,廣州早已春意盎然,木棉、紫荊、桃花漸次開放,將廣州包裹在一片奼紫嫣紅的海洋里。
刑天早有準備,早在踏入機場前,他就在計程車上脫掉了身上的毛衣和秋褲——毛衣是他特地去專賣店買來的,平時穿的毛衣是何染為他一針一針織的,他捨不得穿過來丟掉;秋褲也是何染叮囑著他穿的,說如果不注意保暖等到老了關節就會出問題……天吶,他可是古神之力的傳承者,前IAC僱員,竟然某一天也會擔心起到老了以後的關節問題?雖然穿秋褲這種事很損他臆想中的大男子主義形象,但既然是老婆大人的命令……那就穿上吧。
司機師傅在後視鏡里看到了他的一舉一動,甚至是他茂密的腿毛和深藍色的內褲。老大爺咳了一聲,「敢情您這是要去游泳吶?」
「師傅對不住了,上車前也不好脫,外面挺冷的。」刑天笑笑,「這不是去南方嘛,我怕太熱。」
「好傢夥,這就叫未雨綢繆!」老大爺開懷一笑,如果不是手扶方向盤,刑天十分懷疑他會給自己鼓上幾掌。
然後外面就下雨了。刑天還記得那場來勢洶湧的雨,在他走進機場后不久就很詭異地停了。正是因為暴雨及時停止,且氣象預測沒有再度暴雨的跡象,飛機才能夠正常起飛,否則他可能要穿著個短袖襯衫再打一輛的回去了。那樣就有可能會面臨一些奇怪的問題,比如「你怎麼出去幾個小時身上衣服就沒了?」「爸爸好厲害,會玩脫衣魔術!」之類的。
從廣州到韶關,如果繼續選擇公共交通工具,那就只能坐火車,刑天當然不會去擠火車。這主要是因為他的體格比較大,在擁擠的火車車廂里比較顯眼,火車上面對面四個座,假如他坐下,就只能在斜對面再坐一個孩子,或者是一名身材苗條的少女,少女還得把腿搭在他身上。所以他就只能買四張票,這樣就可以避免尷尬,但又會引來新的問題——旁邊站著的人見到有三個空位會以為位置上沒有人就會想要坐下來,這個時候刑天還得從口袋裡掏出一式四張連號的票做出解釋:其實我買了四個座……但這樣對方反而會更不爽,因為一個人買四個座,這種行為具有明顯的霸座嫌疑,他們之所以只能買得上站票,便是怪他所賜……反正一堆破事沒完沒了。
刑天直接租了一輛阿斯頓馬丁D畢9,這款由英國傳奇超跑品牌於2003年所發布的新車,也是007電影中詹姆斯·邦德的御用座駕,光是租金一天就高達四五千之多。以前在安全部執行任務的時候他沒少開過,每次開車馳騁在草原或者沙漠邊的公路上,都會讓他感覺到無比地舒暢。風呼嘯朝後退去,仿若生命也在以同樣的速度消逝一樣。田野,草原或者沙漠,都是一望無際地,在那樣一種情境下,恍惚間人生過往的所有畫面會被投映在天邊,隨著黃昏和夕陽經歷高潮和榮光,然後逐漸黯淡下去。
刑天喜歡開車,當然更喜歡開跑車。加入華文會後由於異能特殊被燭龍認定不適合執行任務,因此主要留在北京的基地里。算下來他已經有三年沒有碰跑車的方向盤。這次來南方調查案件,不知為什麼他取出了十幾年前存起來的一筆錢,按照那時他的說法,這筆錢應該是用於完成一件如果不完成會後悔一生的事情。而現在的他,有美麗的妻子和聰明的女兒相伴,還會有什麼後悔的事情呢?他只能想到跑車。
既然如此,那便任性一回吧。刑天開著跑車沿著小路飛速行駛。他沒有選擇高速公路,因為高速公路上太多的障礙以及速度限制,會極大消耗跑車的性能,這也是那名租車人所要求的。租車人是經由從前一名同事搭線而聯繫上的,信任曾作為IAC僱員的刑天的能力,才會將超跑租給他,跑小路去到另一個城市。事實上現在租超跑的人已經很少了,需求少供給意願更少,誰願意自己買來用於炫耀或者視如珍寶的東西為了區區上萬塊錢讓另一個人開上一天呢?
刑天打開車載音響,酷玩樂隊的《vivalavida》,那是他最喜歡的一首歌,進行曲般的弦樂熱情激昂,層層推進,看似歡快的曲風卻在訴說著一個悲傷的故事。
「我曾是這世界的王
海浪升起,只因我的旨意
如今,我在清晨獨自入眠
清掃那曾屬於我的康庄大道
我曾擲骰裁決那人世的生生死死
洞察死敵眼神里隱藏的恐懼
聽那人群高呼
先王已逝,吾王萬歲
……」
「vivalavida」在西班牙語中是「生命萬歲」的意思,據說取自墨西哥畫家弗里達卡羅一生中最後的一幅畫,畫面上切開的西瓜寓意著生命周期的完結,然而臨死前的一句「生命萬歲」卻又是對生命的熱情與歡呼。正是死與生的重疊交匯,讓這幅畫,以及這首歌充滿了觸動人心的力量。
其實他的過去,在安全部做特工的一段時間,完全過的是刀頭舐血的日子;從安全部退出,和妻子女兒一起生活,卻又時刻為生命的美好和偉大所觸動;現在他加入了華文會,為了改變異種與普通人之間難以調和的現狀,正是生命與死亡一同驅使著他再次啟航。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開到什麼地方了。由於嶺南地區多為丘陵,高速公路可以通過隧道一直向前,但是普通的公路卻只能通過彎道繞行。儘管有衛星導航,但在蜿蜒蛇行、岔道奇多的山區里,連曾經身為特工的刑天都失去方向感了。
「好幾年沒做特工的活了。」刑天關掉音樂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