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魯公子(2)
博彥還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得罪這位大小姐,回來時不還好好的嘛,為什麼突然對他變了臉色,好理不理的。
他也是大少爺,不曾吃過人冷眼。
你給臉色給我看,我不看總可以。
才不受她的氣,眼不見為凈。乾脆把阿霓一個人晾在屋裡,自己抬腳推門出去散步。
惠家大,園子、院子都多,春夏秋冬四季皆景,即使是在夜裡也值得仔細欣賞。
博彥不知不覺來到上次偶遇惠阿霓的地方。物換星移,漫天的雪景換成了春色滿園,簇簇的花朵代替紛飛的大雪。芍藥、牡丹、杏花、桃花、櫻花在波光凌凌的池水旁盛放,水裡游弋著一條條尺長的斑斕錦鯉,和風咋過,點點花瓣飄飛在水面,池水上浮著飛紅,池水中游著錦鯉,借三點星光看去,美得安靜而動魄。
他立在池邊看了會風景,想命運的安排何其巧妙,萬萬難想到,那天在此疾言厲色教訓姨娘的惠阿霓會成為他的妻子。卻和溫柔甜美的惠阿衡失之交臂。
他對惠阿霓的抗拒、討厭漸漸不知不覺中軟化。不得不說,每個人都有一些招人喜歡的地方。
想到平日在松島,她對他父母、姊妹、兄弟的溫柔,博彥剛才的火氣馬上退下去不少。
罷了罷了,這裡畢竟是在她娘家。如果讓人發現他們在吵架生氣,她的面子該往哪放?
博彥琢磨,出來個把時辰也是該回去的時候。正在思索間,他腳還未動,身後傳來柔化人心的一聲,「姐夫。」
他頓時酥麻半個身體,轉頭一看,真的是惠阿衡站在不遠處的杏花樹下。
惠阿衡凄凄楚楚,穿一身雪白銀綉長裙,額頭前攏一彎新月形的長劉海,愁緒萬千的一雙大眼,欲語淚水盈動。
博彥吞吞口水,他和惠阿衡的關係還是有點特殊。要不是父親的一意孤行,今天他陪著回寧的女兒可就不是阿霓啰。他深知自己要避嫌,不和阿衡私下見面為好。可這突然的巧遇,讓他進退不得,一面是門當戶對的妻子一面是心動過的情人,他的意志也像小船一般蕩來蕩去。
最終,理智戰勝情感。他不願引起風波,馬上擺出一副疏忽而客套的神氣,冠冕堂皇地說道:「原來是阿衡,你是來看姐姐的吧,正好與我同去——"
「不是……"阿衡的頭搖得如撥浪鼓,眼裡的淚花兒紛紛直墜。
再硬的心腸也擋不住眼淚攻勢,何況現在博彥是阿霓丈夫。阿衡也視同他的妹妹,為妹妹排憂解難也是哥哥應盡的責任。
「阿衡,你別哭,有什麼事好好說。」
「上官哥哥,求求你救救我和母親吧……」
阿衡哭得梨花帶雨,月色下的俏臉楚楚動人。博彥不禁聯想到先前她們母女的種種遭遇和惠家對她們的故意冷落。他的保護欲徹底激發出來,「阿衡,有什麼事,只要我能幫你的絕對義不容辭。」
阿衡傷心地哭著說道:「大哥不該我和母親阻攔阿霓姐姐和你的婚事。現在他不但把母親和姨娘們都幽閉起來,還要把我嫁到越州的聶家……」
博彥在腦海中搜索,然後驚愕地說道,「我聽聞聶家有個兒子是個軟骨病的痴兒,你該不會是——」
「正是他……"阿衡點頭,哭得哽哽咽咽,「上官哥哥,我不想嫁過去……"
這不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把阿衡往火坑裡推嗎?
博彥氣上心來,想惠燁巍目中無人的狂傲樣子,自己的親妹子就是寶,異母的妹妹就是草。
「你放心,我去找阿霓,再不行就直接去找惠燁巍,倒要問問他,世界上哪裡有這樣做哥哥的!」
「魯公子」頭腦發熱,要去找惠家兄妹理論。惠阿衡忙扯住他的手,「上官哥哥、上官哥哥」的叫著。
「阿衡,你別怕。我一定要他們把這門婚給退了。」
「上官哥哥,大哥是存心的,他是恨著我們。你能幫我退了聶家的親事,但往後他再弄一門更不堪的婚事該怎麼辦?你回松島鞭長莫及,我們還不知道要遭受什麼樣的苦楚。」
她哭得期期艾艾,博彥的心肉碾一般疼痛。
阿衡說得對,他幫得一時幫不得一世。惠燁巍才是她的家長,決定她的未來。
「阿衡,我能為你做什麼?」她既然求到他跟前,就不能什麼都不做啊!
「上官哥哥,你真願意幫我?」惠阿衡兩隻大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他。
「是!」他答得豪氣衝天,只差沒說:「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八個字。
「上官哥哥,你真好,阿霓姐姐嫁給你,真是她的福氣。」阿衡嬌羞地低頭,身體差不多全靠到他的身上。
聽到她提到阿霓,倒讓博彥心頭一聳,立即退開兩步遠。
阿衡站立不穩,差點摔倒在地。她舔了舔唇,立直身體小聲說:「上官哥哥,你可不可以借我點錢——"看博彥皺起的眉頭,她馬上解釋道:「是我和母親已經商量好,與其被受制不如及早脫身,我們想離開江苑去外地生活。我還想去念書,畢業以後就能自食其力,不再仰人鼻息。」
「這當然是最好的。」博彥毫不懷疑惠阿衡的話,傻乎乎地直問她需要多少錢合適。
阿衡躊躇一會,說了個數。不至於是巨款,但也不是小數。
博彥做公子哥做慣了,不知油米價。滿腔熱忱只當在幫人。身上的現金不夠,立即解下自己的手錶來湊。
阿衡喜不自勝,臨別前感激的話說了一籮筐。
博彥被恭維得整個人都在雲中漂浮,越往阿霓的跨院走去腳步越來越沉,人也從天上回到地上。
他不是心疼錢,是回過神來后意識到,他暗中幫阿衡的這件事情要不要告訴阿霓。夫妻之間應坦誠,他若瞞著不說對阿霓有愧,若說了又怕阿衡會受牽連。
該怎麼辦?
博彥想來想去覺得在恰當的時候還是告訴阿霓的好。他內心坦蕩,並無苟且,如果阿霓知道后能勸動惠燁巍取消阿衡和聶家的婚事就再好不過,也免去阿衡和她母親的流離之苦。
想清楚后,他反而輕鬆,踏著月色快步朝屋裡走去。
還沒跨進院子,博彥就聽見阿霓爽朗的笑聲,屋裡有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