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8章 殘陽如血

「好像打得有些遠。」

何家安伸手瞄了瞄炮彈的落點，第一發居然打到南昌城裡面去了，除了淡淡的黑煙之外，居然連落在哪裡都沒有看到。

「再架低一格。」何家安頭也沒回地吩咐了一聲，身後的人立刻把炮身調低了一個格，裝好炮彈之後，『轟』的又是一發。

望著遠處城牆上面亮起的火光，何家安滿意地點了點頭，大手一揮：「放。」

陣地上整齊地響起『茲茲』的聲音，一道道火花鑽到了炮身之中，接著發出復仇的怒吼聲，一顆顆炮彈帶著神機營全體將士的怒火砸向了南昌的城牆。

在第一發炮彈響起的時候，寧王整個人都是懵住的，自己實在想不明白，這沒頭沒尾的炮彈是從哪裡發射出來的，眼前除了山就是山，哪裡有敵人大炮的存在。

寧王看不懂，並不代表徐九齡也看不懂，剛剛第一發炮彈落到城裡之後，他就意識到問題大發了，敵人的炮彈居然能打得這麼遠，往外觀察了一番之後，徐九齡便迅速鎖住了對方發炮的位置。

只是鎖定是一回事，能不能打到卻是另外一回事。

自己頓時意識到，眼前的對手已經換人了，肯定不是剛開始時那些笨蛋，傻傻地頂著炮火把佛朗機炮推上來，這一回他們來的絕對是高手，懂得站得越高打得越遠這個道理，而且敵人陣營中有這般見識的恐怕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何家安。

他真的來了。

一想到那個從來沒有見到過的男人，徐九齡心裡總有一種無法掩飾不住的懼意，從坡州那一仗開始，自己就知道，自己肯定打不過這個男人，這輩子都打不過。

現在他已經來到了南昌，自己該如何是好？

第一炮打高了，第二炮就已經準確地落到了城牆上面，徐九齡心知這只是何家安在瞄準而已，接下來便是炮彈如雨而下的時候了。

想到這，徐九齡拚命地大聲招呼著眾人馬上把佛朗機炮推到城牆下面去，再往在這裡只不過是繼續挨打罷了。

只是，推上來容易，想要推下去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這麼重的佛朗機炮，沒有十幾個人根本就沒辦法控制推下去的速度。

事情緊急，來不得顧忌那麼多了，這些佛朗機炮能保住一門是一門，總比放在這裡被何家安的火炮全部炸毀了強。

剛剛不過運下去兩、三門，天空中突然傳來了一陣怪異的聲音，徐九齡猛地抬起頭，剛剛還是蔚藍的天空突然像被蒙上了一層沙子，那些沙子猛地落了下來，一團團火光在城頭上乍起，天地間開始劇烈搖晃了起來。

就這麼大的城牆，想躲都不知道該躲到哪裡，城牆上的士兵如沒頭蒼蠅一般，開始胡亂地奔跑起來，甚至還有不知道往哪裡跑的，直接就從城牆上翻了下去。

見勢不妙，徐九齡倒是先一步保護著寧王從城牆上撤了下來，兩個人順著牆根一直往下跑去，到了下面的時候，徐九齡終於鬆了口氣。

一直低頭著的寧王直到現在還有些驚魂未定，拉著徐九齡的胳膊始終也不敢鬆開，驚慌道：「徐愛卿，現在該如何是好？」

徐九齡抬頭看了看城牆，心裡已經意識到，這南昌城怕是守不住了，自己也該為自己的命運著想一下了，不過在這之前，自己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想到這，徐九齡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陛下放心，只要有我老徐在，就一定能保住南昌府，這城牆怕是守不住了，陛下隨我速速回皇宮固守。」

「好，好。」這時候，寧王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就不肯放開，腦子裡面也沒有細細考量徐九齡話裡面的漏洞，跟著他一起，收攏了一下四周的殘兵敗將，立刻向城中的皇宮跑去。

所謂的皇宮就是以前的王府而已，重新修了個大門，就敢叫皇宮，原來平靜的皇宮裡面現在卻變得慌亂不堪，宮裡面的這些宮女、太監聽到四周響起的炮聲無不驚慌不已，早已經把自己攢下來的這些金銀細軟背上身上，尋思著什麼時候找個機會，好快點從這裡跑掉。

等到徐九齡帶著寧王回到皇宮之後，四周的炮聲是越來越響了，除了北門之外，其餘的三個城門都已經傳來了隆隆的炮聲，雖然此時正德的大軍還沒有入城，恐怕這也是早晚的事情。

戰戰兢兢回到皇宮之後，寧王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走來走去，等了好一會的功夫，才見徐九齡匆匆走了進來，自己連忙連忙問道：「徐將軍，情況怎麼樣，咱們還能守得住嗎？」

守，怎麼守？對方的炮火這麼猛烈，外城肯定是守不住了，雖然暫時還有十數萬的大軍還能堅持，可是又能堅持多久？

徐九齡猶豫了一下，緩緩搖了搖頭：「陛下，明軍勢大，還有佛朗機炮助陣，咱們還是早做打算才是。」

「早，做什麼打算？」寧王臉上的表情越發的灰敗，難道自己近二十萬的大軍都沒辦法擋得住正德的軍隊嗎？

「陛下，城牆肯定已經守不住了，若是等到明軍進城之後，只能一步步地壓縮咱們生存的空間，若是全軍都被困在皇宮之後，光是餓……就能把咱們餓死。」

「這……」一想想，徐九齡說的不是沒有可能，琢磨了一下，寧王點了點頭：「那按徐愛卿的想法，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陛下，不如趁著咱們手中還有十數萬大軍，咱們這就衝出城去，只要跑起來，明軍的佛朗機炮就失去作用，咱們熟悉這附近的地勢，就能牽著他們的鼻子跑，說不定還能反咬他們一口。」

這個大餅畫得讓寧王心中一動，眼下除了這個方法好像也沒有其它的辦法好想，只不過東西南北四個門，自己該從哪個門衝出去呢？

「陛下放心，末將已經派人查過了，東南西門都有明軍的存在，而且正德的大軍此時也在東門處，倒是北門被空了出來，咱們就從北門衝出去，就算對方有埋伏，也留不下咱們十數萬人馬，末將一定能保得陛下衝出城外。」

「好，就按愛卿說得去做。」寧王點了點頭，兩個人商量好了一個時辰之後出發，寧王便迫不及待地開始讓人收拾起王府中的金銀細軟，把能帶的全都帶上，帶不走的盡數給燒掉。

轟隆隆的炮聲一直響徹不停，直到南昌的城牆大部分都給打塌掉之後炮聲才漸漸弱了下來，城外的遠處已經出現正德大軍的旗幟，看上去，他們馬上就要攻城了。

此時南昌府的北門卻有一支長長的隊伍集結在一起，一馬當先的徐九齡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寧王，臉上露出一絲不為察覺的笑容，大手一揮：「開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