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館主大人
農曆七月十五,俗稱中元節。百鬼夜行,生人迴避。
臨江路位於雲州市東郊,比臨雲羅江,是一條舊城區老街。黑雲壓月,昏暗的燈光下,一堆堆紙錢的灰燼被風吹散。
整條舊城街都是黑漆漆的,門窗緊閉,街道上更是行人寥寥。
唯獨街角一家掛著大紅燈籠的門面房,卻是四門大開,百無禁忌。房檐之上鎏金牌匾高懸,上書四個大字「黃泉醫館」。
鐺鐺!
悶沉的鐘聲響起,預示著現在已經凌晨十二點。一陣陰風吹過,掛在牌匾下的燈籠在風中搖曳幾下。
一個二十齣頭的少年人坐在太師椅上,身穿一身黑色中山裝,齊眉短髮,黝黑的臉頰略顯邋遢。少年撫摸了一下稀疏的的胡碴,臉頰之上掛著一絲愁容。
「哎!這什麼世道。大過節的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我抻了抻袖子,掏出一個銹跡斑斑的銅算盤撥動了兩下,發出一聲長嘆。
「少爺,先吃碗面吧!」我身後站著一位年頭髮花白的老者端著一碗青菜面放在了少年面前,低聲安慰道。
「風伯在這麼下去,恐怕我們兩個就要到天橋底下陪瞎婆婆乞討了。」我瞥了一眼那碗連個油花兒都沒有的青菜面,對著身後的風伯哭喪著臉道。
風伯皺了皺眉,一臉為難地道:「少爺放心好了。隔壁街賣豬肉的李寡婦早就對我有那個意思,只是老漢我一直沒有答應。要是醫館實在經營不下去,老漢我就從了她,到時候也能接濟一下少爺。」
頓時一個滿臉雀斑,肥頭大耳的老太婆頓時浮現在了我的腦海之中,我不由得是打了一個冷顫。
「還是算了吧!風伯你從小撫養我長大。我怎麼能讓你出賣色相呢。聽說金碧輝煌夜總會在招聘男公關,我這身體算結實,實在不行我就去應聘試試看。」
「哎!」
說到傷心處,我和風伯對視一眼,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無比灰暗的明天。
這要是能夠捉到一隻厲鬼,我們爺孫兩個這半年恐怕都吃穿不愁了。可惜如今這世道,想要遇到一隻厲鬼,比尼瑪中彩票還要難。
兩人不約而同的長嘆一聲。捉鬼驅邪這個行業,這年頭沒前途啊!
黃泉醫館不知已經傳承了多少年。表面上是醫館,實際上做的卻是捉鬼驅邪的營生,這裡只治的醫院醫不好的病,賣的是醫院買不到的葯。
「不問生前是與非,只救黃泉枉死人。」這兩句句話說的便是黃泉醫館的服務宗旨。
黃泉醫館一直以來都是人類在經營。由於某種限制,地府的鬼差無法在人間自由行走,但黃泉醫館卻實實在在的存在人間。
雙方不知從何時達成協議,黃泉醫館代地府處理一些人間的事情,地府則為黃泉醫館提供正常的庇護與支持。
到了和平年代,大部分人都是壽終正寢,魂魄死後直接進入輪迴。人世間的冤鬼、厲鬼也就越來越少。
我作為這一代的黃泉館主,時局平穩,人間太平。即便是在中元節這樣的旺季,依舊生意慘淡,可以說絕對是史上最慘的一任館主。
兩人不約而同的長嘆一聲。捉鬼驅邪這個行業,這年頭沒前途啊!
「咳咳!」
忽然門外出現了穿著風衣帶著金絲邊眼鏡的中年人,中年人用手帕捂著口鼻乾咳了兩聲,皺著眉頭向屋子裡探了探頭。
「請問林三空師傅是住這裡么?」
我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並沒有看錯。連忙是起身的回應道:「不知閣下有什麼事?」
我站起來的瞬間,才是注意到門外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一輛黑色的路虎攬勝,心中不由得一陣竊喜:「看樣子是來了一單大生意啊!」
中年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還是很客氣的說道:「是這樣,我家二少爺得了一些怪病,想要請林師傅到府上給看一下。」
「怪病?說說看怎麼一個怪法?如果只是普通的頭痛感冒,我們這可是醫治不了的。」
中年人皺了皺眉,卻是直接繞過了我,走到了風伯面前抱了抱拳恭敬的道:「這位一定是林師傅了,果真是鶴髮童顏,器宇軒昂。您老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少爺。」
風伯老臉頓時一紅,卻是將目光瞥到了一旁。結結巴巴的道:「雖然老頭子我的確寶刀未老,英俊瀟洒。但可惜老朽真的不信林,你找的人在那邊。」
我也是頗為無奈,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有人錯把風伯認成他了。老子不就是年輕了一點,長得帥了一點。誰規定做大師的就必須掌一副糟老頭子模樣了。
「鄙人林三空,那位是我的賬房先生風伯。」
中年人頓時臉色凝固下來,空氣中都是散發著一股尷尬的氣息。半晌才是一臉堆笑的道:「原來這位小兄弟就是林師傅啊!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了不起,了不起啊。」
我仔細觀察了一下,這中年人的身上隱隱似乎沾染了一些淡淡的陰晦之氣,心中已然是有了些判斷。
我連忙擺了擺手道:「好了,客套話不用多說,給我講一下你家少爺究竟得了什麼怪病?」
中年人尷尬一笑,隨即滿臉愁容的道:「是這樣的,我家二少爺今年剛滿九歲,昨天他陪著老爺去郊外祭祖。回來以後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吃飯時胃口異常的大,狼吞虎咽的。
起初我們都以為是少爺大概是餓壞了,也沒在意。可後來少爺實在吃的太多了,嘴裡都已經填不下了還在往裡面噻。
誰勸阻也不聽,已經不認人了。叫來醫生后,醫生也看不出個所以然,最後還將醫生的手給咬傷了。
實在沒辦法,老爺才是下令讓我們將小少爺捆了起來。說來也奇怪小少爺不過是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可是力氣卻大得驚人,七八個僕人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算是將他制服。
少爺被捆住之後,倒也不折騰了,就只是咧著嘴在那裡一個勁的傻笑。只不過那笑聲格外滲人,簡直比哭還難聽。
我眉頭微微挑動,如果不出所料,這個小少爺恐怕惹上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