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鐵血應猶在 第十八章 中計
「這個叫『繾綣闌珊』的人很危險。」
在上線之前,柳大才子發了這句話以及一張遊戲截圖,圖中是死相異常難看的甜蜜蜜。雖然截圖是極具震撼力,但對比起繾綣闌珊此時吐露的字句,真的微不足道——三苗教毀了就毀了,有什麼關係?
…………
「我也算三苗教的決策者,雖然你是阿繾喜歡的類型,但是呢,阿繾還是知道輕重的,不可能為了你就葬送整個組織。」
「你好天真啊,御清鋒。」
「你玩這個遊戲多久了?你還看不到情況有多嚴重嗎?」
「我們這次和唐門的衝突是勢在必行,幫你只是順手施為,你連建議權都沒有。」
「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你啊。我對你太失望了。」
「你站在道德制高點,居高臨下地批判我,批判我這個幫助你的人,你難道不無恥嗎?」
…………
那些刀子一樣的話早就扎進屠詩心窩,而說那些話的人,現在輕描淡寫地就想把刀子拔出來。屠詩的鬱悶、憤怒驀然失去了假想敵,讓他更覺荒誕。他真切地感覺到,有些人披著人皮卻沒有人心,你可以和他溝通,但你永遠不能理解他。
他傻乎乎地問:「那你到底想怎樣?」
「阿繾說過很多遍啦!」繾綣闌珊皺眉,嗔道:「阿繾只想幫你!」
「有必要幫到這個份上嗎?」屠詩還是無法理解對方的思維。唐門和三苗教衝突,中間還有博親王這個龐然大物,這種等級的陣營衝突牽扯了多少人啊,誰想到只是為了幫助一個通緝犯吸引大眾注意力?!
「因為你是阿繾喜歡的類型啊。」繾綣闌珊理所當然地回答,看向屠詩的眼神帶點憐憫,彷彿屠詩才比較不正常。
「哈,哈哈,你是瘋子。如果在現實世界遇見你,我已經報警了。」屠詩伸出手,同時發了好友申請:「但你並不是為懸賞金而來,這點我可以確信。你根本不在乎錢,你甚至不在乎這個世界。」
繾綣闌珊笑著握住屠詩的手:「萬歲!你終於理解阿繾啦。」
「不管怎麼說,謝謝你。」屠詩百感交集,連他自己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肯信任繾綣闌珊。不對,完全談不上信任,這人為了所謂的「喜歡」可以肆意妄為,誰知道哪一天就「不喜歡」了呢?兩人關係宛如沙子築成的堤壩,坍塌只在一瞬。「等我洗雪罪名后,我再找機會還你這個人情。」
「阿繾是在乎報答的人嗎?」
「也對。那就這樣吧。」
屠詩轉身,按照地圖的指引,走向王爺的寢室。
目送那孤峭背影遠去,繾綣闌珊雙手合十,痴痴地道:「御清鋒,我不會害你的,我只會盡我所能去幫助你。徠卡長老,你不是總擔心我和他走得太近嗎?」
長老不知何時出現在其身後,聞言,冷哼道:「大人乃萬金之軀——」
「行啦行啦,什麼萬金之軀,就是個培養皿而已嘛,我都不愛惜自己身體,還用得著別人來替我愛惜嗎?長老啊,你別看現在我和他走得近,但在將來,他會走得比誰都遠,抵達人類不可能抵達的地方,把我拋得遠遠的。」
繾綣闌珊忽然嘆了口氣:「可是他現在畏手畏腳,完全不在狀態——長老你聽過《傷仲永》嗎?明明有令人嫉妒的才能,卻任其荒廢,多可惜啊!他必須抵達那個地方、那個要用純粹之『惡』當做敲門磚的至高境界。所以他需要我。我會是他的諍友,我要督促他,我要培養他。長老,你猜我會怎麼做?」
徠卡長老道:「不知,您請說。」
「你好笨哦。我們三苗教從來就只有一種方法吧?」
「您是說——」徠卡長老瞪大眼睛。
「整個九州就是一個大罐子,御清鋒要不斷吞噬其他毒蟲,不斷成長,最後成為『華夏』毒性最烈的蟲子。是不是很有意思?」繾綣闌珊笑得分外燦爛,簡直神采奕奕。
徠卡長老眼神複雜,只能應是。
「繾綣闌珊,你居然敢襲擊王府,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一個女聲響起,原來是面容冷肅的甜蜜蜜從園林小徑而來。小雨灑在她身上,打濕衣衫,曼妙身材盡顯,她卻不以為意。
「長老,退下吧,她不可能傷到阿繾一分一毫。」
看著苗人長老離去,甜蜜蜜笑得分外嬌媚:「連NPC都遣走,你真的是太自信了。上次是我太大意,這一回,我有更猛的毒,你有興趣嘗嘗嗎?」
站在廊內的繾綣闌珊抬手,端詳自己袖子上的花邊,答非所問:「他怎麼沒注意到阿繾今天穿得很漂亮呢。唉,直男。」
「穿這麼漂亮幹嘛?死的時候會比較上鏡?」在甜蜜蜜說話的時候,許多玩家紛紛湧入這個庭園,一步步向苗女逼近。
繾綣闌珊穿的就是其入城時候的衣服:彩虹顏色的長裙,大大小小的色塊在裙面堆砌出讓人驚嘆的層次感,華麗繁複,假如這雨中庭園是一幅畫,繾綣闌珊就是清冷畫面中唯一的亮色。苗女盤了個典雅的漢人仕女髮型,發上插金步搖,脖頸上鎦金珊瑚串兒,雙腕翡翠鐲,腰間金絲帶,樣樣齊全。
畫中人微笑道:「若論死時的上鏡程度,阿繾自愧不如哦。」
下一個瞬間,繾綣闌珊裙面上的色塊飛騰而起,撲扇翅膀來回飛舞,原是各色蛺蝶;金步搖抖著身體從髮絲中鑽出,卻是一隻身材瘦小、尾巴奇長的金蠍;鎦金珊瑚串兒崩散開來,乃是金紅二色混雜的玲瓏瓢蟲;翡翠鐲落地,卻是兩條三角頭的青蛇;腰間金絲帶沿著繾綣闌珊的嫩白大腿蜿蜒而下,乃是一條大得過分的異種蚰蜒。這些毒蟲也不敢進入雨幕,只在屋檐下飛舞,把游廊打造成水泄不通的防線。
鉛華褪盡,那個黑衣、黑褲的赤足少女在群蟲之中伸了個懶腰:「萬蠱噬身的苦頭,你還沒嘗夠嗎?」
甜蜜蜜臉色慘白,雙手直發抖。她深呼吸一口氣,咬牙切齒地道:「蠱蟲怕水,給我……拆了那個走廊!」
漢人玩家們齊聲應諾,一擁而上。
恰在此時,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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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經過兩個暈倒在地的衛兵后,屠詩不禁感嘆這次行動真的出乎預料地順利。王府的守衛力量全被調走,他如入無人之境。他一邊對照地圖,一邊打腹稿——等會見到王爺,總不能說錯話,對吧?
柳大才子分析過,屠詩手裡有籌碼。假如王爺的病乃是瘴氣之毒,屠詩手中的「蟾蜍酥油」或可解毒。若能治好王爺,或能翻案?當然一切都是未知之數,只不過在三苗教的幫助下,可以試著爭取一下。
來到寢室門外,屠詩覺得有些不對勁。府內別的建築物有二樓,這寢室只是一間平房?但是門縫裡有葯香飄出,卻又做不得假。沒時間猶豫,他推門而入,只見房內煙霧繚繞,光線昏暗,有個燒著柴火的灶台,葯鍋子里咕嘟嘟翻著泡;灶台旁是藥材堆積如山的桌子,巴掌大的靈芝和人蔘隨隨便便擱在砧板上。一個男人背對著門口,蹲在地上給爐膛添柴,
很明顯,這裡是藥房,不是王爺寢室!屠詩確信自己沒走錯路,那隻剩下一種可能:提供地圖的人——也就是內應——在地圖上動了手腳!
「你是什麼人?」那人直起身來,一邊拿軟巾擦拭雙手,一邊饒有興緻地打量屠詩。他有著一頭亂糟糟、摻雜銀絲的長發,任它們披散在肩頭,鬍子也不打理;他額頭有幾杠皺紋,法令紋也很深,可見已不年輕;他穿著樣式簡單的粗布袍子,袖口挽到臂彎,許是方便工作;他的嗓音渾厚,雖帶訝意,卻不慌不忙,自然而然流露氣度。一句話概括:這是一位比較帥的老男人。
難道這位就是博親王?說好的卧病在床呢?難道從頭到尾都是騙局?
「小子,你發什麼傻?我問你話呢?」老男人把擦手巾一扔,雙腕撐住桌面,屁股往後一靠,笑道:「我耐心不好。」
屠詩無暇思考,反問道:「你是什麼人?」
「是我先問的你,你要是不想回答,我可以毒啞你,讓你這輩子都不用再回答任何問題。」
毒啞?看來也不用再問了,能在王府用毒的,難道還有除唐門子弟以外的答案嗎?!既然此人是敵非友,屠詩也不客氣,橫劍在胸:「我不想和你打,讓我走。」是陷阱,這絕對是陷阱!內應把藥房標記為寢室,明擺著陰三苗教一手!這件事必須告訴繾綣闌珊,否則三苗教會有大禍!
啪地一聲,屠詩眼前一片漆黑,臉上生疼,下意識伸手摸臉,摸下來一塊帶著藥味的軟巾,心下駭然。他再看向老男人,對方剛用來擦手的軟巾已經消失不見,難不成就是扔過來的這一塊?!兩人相隔只有三步,但是,以屠詩的【蒼瞳】,都完全捕捉不到對方曾有過「投擲」的動作啊!!!
「我雖然主修毒術,但是暗器手法也馬馬虎虎,你不要指望走了。」老男人笑得極其促狹,彷彿是一隻在逗弄老鼠的貓。
「恃強凌弱、以大欺小,也是高手所為嗎?」屠詩心知碰上硬點子了。他的劍再快,也快不過對方的暗器,不與對方交手才是明智選擇,於是他搏一把,用激將法,興許能有一線生機?
「我以為劍客都用劍說話,沒成想碰上個用嘴巴說話的,奇哉怪也。」老男人左看右看,視線從葯缽、剪子等用具上掠過,似是在挑選合適的「暗器」。
【龍息】發動。
屠詩沒有逃,他知道自己轉身的瞬間,背後空門就會鑲嵌上一把暗器,然後自己死得不能再死。雙方相隔只有三步,這是危險,也是機會,而唯有勇者能從危險中尋到機會。
「【龍息】?」聽到呼吸聲的老男人把注意力再度放到屠詩身上,眼神略有迷惑:「小子,你到底是什麼人?」
屠詩拔劍在手,體內真氣流轉,陰降陽升。因為怕被人認出身份,他用的不是「幽紅」,而是甚少使用的六劍之一:雛菊劍。白亮的碎片拼湊在一起,形成參差不齊的劍身。
「『雛菊』?」那人瞥見碎劍,一語叫破,伸手便奪。也不知他是什麼手法,屠詩手腕一麻,劍便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