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無荒西境
無荒山西境,夜郎蚩部族。
「叮噹叮噹……」雪落溪身穿一襲淺綠色春衫,卧在一枝橫著長的梨樹榦上,一隻手背擱在額頭,露出半張小臉,已是傾城絕色。身上落了許多雪白的梨花瓣,飄逸的衣擺垂下來,在風中
輕輕飄揚。
此時,她睡得正香,忽然被一陣叮噹聲驚醒。
什麼聲音?
春風醉人,想在林子里偷個懶,睡個覺,都不能安靜無擾,落溪不耐煩地嘟起小嘴。
片刻后,長長的睫毛掀開,如溪水般清澈的眸子骨碌一轉。雪落溪立馬翻身而起,坐在樹榦上,落在她身上的梨花,隨著她的動作,撲簌簌掉了下去。
又傳來一陣更密切的叮噹聲,落溪傾耳細聽,心道,不好,有人闖進來了!
夜郎蚩部族的領地,四周都設了迷魂陣,外人是進不來的。只有遇到高手,破解了迷魂陣,闖進來,才會發出如此密切緊迫的警告聲。
也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竟敢擅闖夜郎蚩?
落溪眼底閃過一抹光芒,清麗的小臉浮出一絲好奇一絲興奮。連忙飛身而起,越過梨樹梢,趕去查看情況。
落溪所在的梨花林,從山坡上一直蔓延到山坳的小溪邊。
正是三月春盛時節,梨花盛開,純白如雪。
落溪身姿輕盈,衣袂飄飄,雙足輕輕一點梨樹稍,便借力快速向前飛去。她所到之處,梨花紛紛揚揚,足尖時而踩在樹梢上借力,猶如踏在飄灑的雪花上。
她,雪落溪,是夜郎蚩蚩長唯一的女兒。
落溪的娘是夜郎蚩的蚩長,爹是四大長老之一,還有一個當靈姑的師父,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夜郎蚩的人一生下來,從學會走路的那一刻起,就學會了蚩術。蚩術有幾百上千種招式,以念力馭靈蟲,修鍊等級越高,就能駕馭越高級的靈蟲。蚩術能解毒驅蠱,還能
自保禦敵。
說起來,老天似乎對落溪特別關照,她一出生就有非凡的身世,還擁有清絕出塵的容顏,最重要的是,她天資聰穎,雖然常常偷懶貪玩,蚩術卻比同齡人學得更好。
雖然,娘總是嗔怪她不用功,所會的蚩術都是半吊子,隨便一隻靈蟲都能把她打倒。
每當娘數落她的蚩術差勁時,落溪就在心裡抗議,在同輩族人里,我比很多人都厲害,只是比師兄差一點點而已。
在夜郎蚩,沒人敢得罪她,大家都對她十分尊敬,只有師兄顧言敞開心懷陪她玩。但是她難改鬼靈精怪的天性,總是喜歡捉弄師兄,以致於師兄常常要想盡辦法躲著她。
沒人一起玩,多無聊啊!
這時知道有人闖入部族,落溪當然要去瞧瞧是誰這麼大膽,如果闖進來的是賊,就把那人好好教訓一番,正好可以試試自己跟師父新學的招式,看威力如何。
聽警報聲,闖進來的人是從東南方向來。
落溪飛躍出梨花林,站定在一處小山丘,遠遠看見白衣勝雪的顧言,也在往東南方向趕去。
顧言面容俊朗,性子溫和,速度比落溪更快,眨眼間已經來到落溪面前,「落溪師妹,你也聽到了?」
落溪露齒一笑,打趣道:「師兄,我們夜郎蚩安靜太久了,突然有人闖進來,我還有點好奇。」嗓音清脆空靈,猶如微風吹過幽谷。
稍稍停頓,打了招呼后,顧言身形一動,人已經到了一丈之外。
落溪跟了上去。顧言寵溺地看了一眼落溪,「在這無荒山裡,我們部族立足西境,苗疆蠱紮根東境,他們一直覬覦蚩魂鎖,前幾天有探子來報,苗疆蠱那邊似乎有異常舉動,這次闖進來的
人,恐怕會是苗疆蠱的人。」苗疆蠱人擅長蠱術,與夜郎蚩同在無荒山,卻一直不和。爭了幾百年,蚩術與蠱術也難分高下,所以兩個部族近年來一直保持著微妙的平衡,表面上互不侵擾,實際上暗
潮湧動。
蚩魂鎖是夜郎蚩世代相傳的寶貝,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苗疆蠱盯上了,一再設法想得到蚩魂鎖。
「難道有人想偷蚩魂鎖?」落溪聽得出來,師兄的言下之意,是讓自己別大意了。
顧言嗓音溫雅:「是與不是,去看看就知道了。」
落溪在心裡琢磨,自己剛過了十六歲生辰,再過七日,就要舉行祭禮,成為蚩長繼承人,繼承蚩魂鎖了。這時候,竟然有人來偷鎖?恐怕早有預謀,不只偷鎖這麼簡單。
落溪與顧言一路疾奔,速度絲毫不減,不一會兒,循著警報聲到了祖廟外邊。
祖廟供奉著夜郎蚩歷代先祖的牌位,是一處神聖且秘密的地方。
祖廟背靠萬丈高山,一株老榕樹長在岩壁上,樹根猶如鋼筋爪子,牢牢扎在山岩里,枝幹橫著長,綠枝垂下來,將半邊屋子掩映在綠葉中。
落溪趕來,只見祖廟大門外,十八名守衛都暈了過去,橫七豎八躺著。
「糟了!」顧言快步走過去查看,語氣中有隱隱的擔憂,「闖進來的人,已進了祖廟,速度可真快!」
落溪也覺得意外,闖進來的人想必身手不弱,只這麼一會兒就將祖廟的守衛都弄暈了。
落溪嘴角浮現一抹淺笑,管他是誰,都要去會一會他。
「走,進去看看。」顧言舉步走進祖廟,一面低聲叮囑落溪:「跟在師兄後面,不可逞強,千萬要小心!」
在顧言眼中,落溪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不護著她不行啊!
落溪點頭,師兄不說,她也曉得不能大意。何況這時候,娘與師父在閉關,爹出山去處理事務了,族中可不能出什麼亂子。
在祖廟正堂,果然有三個賊人,似乎在到處翻找著什麼。
祖廟聖地,怎能容賊人如此糟踐?顧言想衝上前去,將他們都打出去。
落溪一把拉住顧言,示意他不要出聲,退到一處隱蔽角落。
「師兄,先看看情況再說。」
顧言也覺得自己太衝動了,略一點頭,斂聲屏氣,悄悄探頭看他們在祖廟正堂幹什麼?只見兩個穿黑衣蒙著黑面巾的人,正踩在廟堂台上,在靈牌與祖先雕像后,粗暴翻找著。而另一個賊人裝扮與那兩個不同,穿著靛藍的長衫,戴著一頂灰色帷帽,遮住了
面容。
在那戴帷帽的人面前,面色煞白的周笙燕跌坐在地。
那人周身散發著神秘、陰險的氣息,指著周笙燕逼問:「說,蚩魂鎖到底藏在哪裡?」
「就在這祖廟裡。」周笙燕戰戰兢兢,害怕地看著眼前的賊人。
落溪縮回探出去的半個身子,低聲說:「周笙燕被劫持了?難怪這些人如此輕易就找到了這裡。」
顧言憤憤然:「不能再讓他們在裡面到處翻找了。」說著便想出手。「師兄,讓我來!」落溪眼底露出狡黠的神色,雙掌合起,指尖冒出絲絲白煙,以蚩術喚出一隻珊瑚龍。珊瑚龍猶如一條袖珍型的犄角龍,半透明的藍色身軀像珊瑚一樣,
看起來十分柔軟,攻擊力卻不弱。
在落溪的念力驅使下,珊瑚龍的身影一動,化作一道藍光,沖入廟堂里,在人前身後飄忽而過,猶如鬼魅一般。
其中一個黑衣人警惕大喊:「是誰?」
珊瑚龍很配合地在他面門上一撞,撞得他四腳朝天,又倏忽不見了。
另一個黑衣人遲疑地說:「這地方邪門,會不會鬧鬼了?」
才一說話,就又像剛才那人一樣,莫名其妙被撞翻了。
戴帷帽那人算是最鎮定的一個,目光追著珊瑚龍跑,似乎想將它揪出來。
廟堂外邊落溪嘴角上揚,努力憋著不笑出聲來。賊人都沖入祖廟了,顧言本應該阻止落溪戲耍,以快制勝,最好能一招將裡面三個人制住,但他看到落溪眼眸中璀璨的光芒,只在心裡默默嘆息一句:落溪愛整人的毛病
又犯了。
落溪愛玩,可也知道不能掉以輕心,所以心念忽轉,方才靈巧溫柔的珊瑚龍,現在渾身充滿了強勁的力量,瞬息之間便衝到戴帷帽那人面前,眼看就要擊中那人。
但那人側身躲了過去。
珊瑚龍的方向沒有轉變,速度也沒有慢下來,直直衝向兩個剛爬起來的黑衣人。兩人冷不防被一道光擊中,身體不由自主被震得後退,摔到牆上,順著牆滑下來。
「竟被他躲開了!」落溪朱唇抿了一抿,不禁有點氣惱。
戴帷帽的人轉頭看向被擊倒的兩人,不禁訝異,卻並不驚慌,語氣不屑:「夜郎蚩的蚩術,不過如此!」
他身形一動,眨眼間已經出了正堂,站在距離落溪不遠的地方。
「你們是什麼人?」顧言冷聲問。
那人不答反笑,忽然雙手向前一推,落溪頓時覺得有一股強烈的氣流,朝自己衝來……不對,不是氣流,而是蠱毒。
苗疆蠱的蠱毒之術,神秘詭異,出招不留餘地!
落溪一愣神,躲避不及,蠱毒在對方的驅使下,猶如活的一般,瞅准了自己,眼看就要侵入自己體內。「落溪,快躲開!」顧言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