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借菜秧子

「你兒子不過是在學堂讀書，字還沒認全，就考狀元，這牛皮吹得未免也太大了。」顧春竹說完，用袖子掩唇低低的笑著。

圍觀的人也紛紛笑了起來。

「哈哈哈，這蘇二嫂說的有趣，七歲大的孩子就說考狀元，想得也太長遠了。」

「哈哈，說不準這狀元還是我家大財呢！」

「有些人啊想吃蝦子說話叫人聽著怪有趣的哩。」

邱氏被顧春竹笑得心裡發悶，加上一些婦人的嘲諷，她面紅耳赤的回擊道：「你你你……你竟然咒我兒子考不上狀元，你個賤蹄子，你這蝦子我也不稀罕。你這個不會下蛋的老母雞，你就留著給你兩個冒牌貨兒女吃吧，好給你養老送終。」

「不下蛋的老母雞」這幾個字像是喚醒了顧春竹的記憶一般。

為了維護陳沖的尊嚴，她把一切的問題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陳沖的父母就是用這種言語一次又一次的侮辱自己的，她無意識的差點把細竹竿給折斷。

「不想我打你，你就滾！」顧春竹眯著眼睛，把細竹竿揮了過來，細線的勾甩著蝦鉤，連著蝦鉤上的蚯蚓甩在了邱氏的臉上，差點進了她的嘴裡。

「呸呸呸。」邱氏躲開蝦鉤，彈出去好幾米遠，瞧著顧春竹吃人的目光，她後退了幾步，拔腿就走，「小氣的婆娘，不給就不給，我去跟娘說你孝敬他們二老都捨不得。」

顧春竹目光幽冷的看著她直到她離開。

圍觀的洗衣裳的婦人還在低聲的嘀咕，「這蘇二嫂的性子可真是不好呀！」

「就是，只是生了個兒子，拽的跟什麼似的。」

「說話真難聽，要是我，我就抽過去了。」

她們有的還邊說邊偷偷的看顧春竹的表情。

顧春竹一臉冷淡，剛才邱氏來找她麻煩，沒一個人站出來幫她說一句話，現在挑撥的倒是起勁。

她誰都沒理，繼續盤腿坐在大青石上，專心的釣著她的蝦，那些圍觀的人覺得無趣也都散了或繼續去洗衣裳了。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顧春竹又釣了不少的蝦，差不多有小半桶了，炒菜也有兩碗多了，日頭也高掛在天上，正準備走的時候，遠遠跑過來一個嬌小的黑臉婦人。

是范氏，蘇老太的三兒媳婦，生了兩個閨女，長女蘇如鳳也有七歲了，次女蘇牡丹五歲。

生了兩個女兒特別不受蘇老太的待見，在蘇家也是極沒有地位的，經常被邱氏呼來喝去的，在蘇家當牛做馬的。

顧春竹對於這種不自強的女人也沒什麼好感，她提著木桶準備就走，誰不想被范氏給叫住了，「大……大嫂，有沒有看到衣裳。」

「那兒吧。」顧春竹指了一旁的木盆。

邱氏被她嚇跑了，連臟衣服和盆都掉在小河邊了，顧春竹也沒留意到，周圍的人知道這是蘇家的衣裳，又有顧春竹在，自然不敢過來亂拿。

顧春竹心裡也挺不舒服的，無意之中竟然還給她們看了一回東西。

「謝謝大嫂，謝謝大嫂。」范氏尋著木盆就歡喜的緊，看到周遭沒人，從懷裡摸出兩個還有餘溫的芋頭遞給顧春竹，低聲道：「我沒什麼好東西，這帶給小成和安安吃。」

不想和蘇家的人有什麼太親近的關係，顧春竹不接。

她反而詫異的看了范氏一眼道：「是她弄丟了衣服和盆，何苦要你來尋，我不要你的芋頭，你帶回去給你孩子吃吧，她們一年到頭也吃不著什麼好的。」

一番話，讓范氏紅了眼眶，她拉著顧春竹就說道：「大嫂，還是你懂我。」

「我不懂你，我回家做飯了。」顧春竹極不自在的把手抽了出來，她看了范氏一眼，她為蘇家做牛做馬慣了，自然也不會根據她的三言兩語就改了性子。

范氏一副做錯了事兒的吹垂著腦袋在一邊，嘴角下撇著，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

顧春竹也知道為何蘇老太不喜歡她了，匆匆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剛走到院子的柴門處，安安就喊了起來，「娘——」拉長了的小奶音讓顧春竹心裡跟喝了蜜似的，比起看到蘇家的人暢快許多。

「安安，看娘釣了什麼？」顧春竹把木桶放下，揉了揉酸疼的手臂。

「是蝦子，哥哥快出來看娘釣了什麼！」安安伸手在水裡摸了摸小蝦，蝦受驚就彈開了，安安「咯咯咯」的笑出了一串銀鈴般的聲音。

小成拿著淘米簍子就走了出來，也半蹲著看蝦。

「小成，再加點糙米，中午我們煮糙米飯吃。」顧春竹釣到了蝦心情不錯，想著下午再去釣一些去賣，這樣家裡就有進項了，而且孩子們頓頓喝粥也吃不飽，怎麼長高長壯。

「那夠吃嗎？」小成小小的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夠的，娘有錢，快去。」顧春竹拍拍胸脯，在心裡讚揚小成真是個有打算的孩子，她的目光不經意之間就瞟過了菜地。

菜地被開墾的光禿禿的沒有一根雜草和一塊石頭，是黑色的土壤，顧春竹一拍腦門想起了菜秧子的事情。

她拿了一口海碗裝了二十幾尾蝦和水就朝著隔壁鄰居的院子走過去，正是蘇望勤說的福嫂子的家。

她家的院子和蘇家的是一樣的，用竹子籬笆圍的，也是一個柴門，不過院子里的菜地一片綠油油的蔬菜，瞧著就喜人。

更讓人艷羨的是她家的青磚瓦房，襯托的蘇家的茅草房就跟茅廁似的。

顧春竹收回了艷羨的目光，琢磨著自己好好賺錢，肯吃苦，遲早也能擁有這樣的房子的，她拍了拍柴門，扯開嗓子喊道：「福嫂子，你在家嗎？」

「哎，在的。」福嫂子從屋裡走出來，頭上梳著一個墮馬髻，身上的衣服也是細布的，她打開柴門見著顧春竹並不意外，「是望勤媳婦呀，那日望勤借鋤頭的時候就跟我提了菜秧子的事，還以為你臉皮子薄不來了呢。」

顧春竹看著福嫂子講話帶著一股爽利勁兒，也就把海碗遞了過去，「正是來借菜秧子的，這是我早上釣的蝦，給大壯吃。」

大壯是富嫂子的小兒子，也是小成的玩伴。

「不要你的蝦，你留著給兩個孩子吃，你看他們瘦的。」福嫂子說著突然醒過神來，改口道：「我也知道後娘不好當，這兩個孩子都是聽話的，你也多些耐心，好好待他們，望勤也會記著你這份恩情，待你好的。」

顧春竹面色發紅，原主打孩子的事被福嫂子提起來真叫她不知如何回話，她也只能乖巧的應道：「哎，不打了，之前是我糊塗了，現在想開了。蝦家裡還留了一碗，這你一定要收下，不然不好白拿你的菜秧子。」

「行，那我就收下了你。你們好好過日子就好，我這就去給你鏟菜秧子。」福嫂子面上帶著笑，聽顧春竹這麼說她倒是替兩個孩子高興，希望蘇家的日子真的越過越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