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明末清初，永昌二年，湖北九宮山的山路上塵土飛揚，十幾里彎彎曲曲的山路上，突然擠滿了帶著武器盔甲的士兵，從他們行走的樣子來看，似乎都有著一些狼狽，軍中的大旗迎風飄揚著『大順』二字。很明顯，這就是被吳三桂一怒衝冠為紅顏，引清兵入關，大敗的闖王李自成的大順軍。

隊伍中間，一匹墨黑的高頭大馬上，坐著一名頭戴紅纓帽，身披紅色斗篷，鼻樑高聳，顴骨隆起（古代傳說中的帝王之像）的中年男子，此人正是當了幾天皇帝，就被趕出了京城的大順帝——闖王李自成。

此刻的李自成一身的塵土，雖經慘敗，卻毫無沮喪。因為在他的身後，眾多的士兵在保護著『九驢十八擔』的寶藏，而這些寶藏，還只是從大明掠奪寶藏的一小部分。

自從農民軍攻入京城以後，他的手下第一猛將劉宗敏，就已經將明朝幾百年的財寶搜刮一空。對於劉宗敏此人，李自成是又愛又狠，他是最早和自己一起起義的元老，殺敵勇猛是自己最為依靠的大將之一。只可惜功高蓋主，在農民軍成事以後，已經不把李自成放在眼裡，進京之後，更是完全不顧李自成的勸告，手段兇殘，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更為過分的是不聽自己的忠告，硬是將山海關總兵吳三桂，藏在京城的小三陳圓圓佔為幾有，搞得自己籠絡吳三桂的計劃落空，最後導致了吳三桂的反水...

「報...，李過將軍已經完成了掩護任務，帶人追上來了。」

「劉將軍呢？」

聽到軍士稟報，李自成眉頭一皺，不由得又想起了這個自己又愛又恨的大將軍來。

「隊伍中只看到李將軍，並沒有看到劉將軍跟上來。」一臉疲憊的軍士如實回答。

「快傳李將軍上來。」

為了掩護大順軍大部隊撤退，劉宗敏主動請命和自己的侄子李過留下來，阻擊吳三桂和清兵的追擊，這正是李自成對他的又愛又恨之地——雖然他貪財好色，並且壞了自己的國家大事，但是，一旦遇到戰事，他也是永遠沖在最前面的不怕死的好兄弟。

「闖王，劉將軍他...以身殉國了。」

跌跌撞撞，一身血跡的權制將軍李過，一下子跪倒在了李自成的馬前。

「你說什麼？」李自成一陣暈眩，差點從馬上跌了下來。

「劉將軍他沒能成功渡江，被吳三桂抓住，弔死在了江邊。」

「宗敏賢弟。」李自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悲痛，一下子從馬上倒了下來，還好被李過一把攙扶住了。

「吳三桂，你個賣國賊，為了個女人，竟然放外賊入關毀我大好河山，我定與你勢不兩立。」

李自成甩開李過的手，指天發誓。

「陳圓圓你個狐狸精，迷惑眾生，害我好兄弟枉死，早知如此，我早就應該將你凌遲處死，以免禍害人間。」

罵完吳三桂，闖王依然不解恨。想起自己一個大好的王朝，竟然因為一個『狐狸精』樣的女人，搞得自相殘殺，支離破碎、民不聊生，自己好不容易推翻了明朝，現在卻又要面對外敵，不由得悲從中來。

「姐姐，有個男人在罵我們！」

「誰這麼大膽，敢打擾我們姐妹清修，我倒想去看看到底是個什麼人！」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風雲突變，陰風陣陣、烏雲蓋頂，空氣中還瀰漫著一股動物的腥騷味。

闖王正一個人罵的興起，看到天色突然黑了，不免皺起了眉頭。

「闖王，開國大軍師求見。」

「快，快傳他上來。」

風更大了，讓人有一些快睜不開眼睛。在眾多軍士的身後走出來一個『孩子』模樣的書生，身材不足三尺，短手短腳，走路一搖三晃，在大風中還不忘拿著自己的大蒲扇，擋住迎面吹來的風沙。

「闖王，聽聞劉將軍陣亡，真是萬分悲痛，請闖王不要悲傷，保重身體要緊呀。」

「軍師，劉將軍陣亡，此地又天生異象，大順的國運是否有變呀？」

李過看著眼前的這個『開國大軍師』，名叫宋獻策，人送外號『宋矮子』。此人苦讀詩書，學識淵博，尤精通「術數」，在跟隨闖王之前，以「術士」為生，長期雲遊四方，為人占卜吉凶、預測禍福，闖王就是聽取了他的進諫，才一路順風順水的推翻了明朝的統治。

「啟稟闖王，為臣剛剛算了一卦，此處本為靈山，道家有雲；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這山中必有高人，也必有妖孽呀。」

「宋軍師，你到底要說什麼？」

闖王還沒有開口，身旁的李過早已不耐煩了。對於這個宋獻策，李過一直心有不屑。在他的眼裡，這個『宋矮子』就是一個江湖術士，最擅長的都是騙人的把戲罷了。

「李將軍，你看此刻風雲突變，恐有妖魔出沒，如不速速離開恐有大劫呀。」

宋矮子不管李過的呵斥，繼續說道。

「宋軍師，休得妖言惑眾。闖王在此，什麼妖魔鬼怪那還不退避三舍。」

李過本是闖王的侄子，加上闖王膝下無子，他早已經被闖王任命為下一屆的接班人了。

「李將軍，休得對軍師無理。我們還是聽軍師的話，速速離開此處吧。」

剛剛失去一員大將，闖王李自成不願再看到自己的部下內訌了。

「嘻嘻嘻，原來這裡有這麼多男人呀，正合我們姐妹的胃口。」天空之中，突然傳來一陣女人嬉笑的聲音。

「什麼人？」

闖王聞言大驚，宋獻策的臉色更是大變。

「保護闖王。」

李過一個健步竄到了闖王身前，一把抽出了隨身的龍泉寶劍。

「姐姐，你嚇著人家啦。」

隨著飄出來一層層濃烈的白霧，在白霧中間有兩個若隱若現的女人身影，輕移蓮步在緩緩地向著他們走來。

一眾官兵都呆住了，僅從這兩個女人走路的身姿，就可以看出——這絕對是兩個絕世的美人！

「殺牛羊，備酒漿，開了城門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李自成，你剛才罵我們罵得很過癮呀，也不看看你都做了什麼『好事』。」

濃霧散去，現出一紅一白兩個美艷女子。紅的妖艷，如同一團燃起的烈火；白的冰冷，猶如一塊無法融化的寒霜。

「哪來的山野村婦，竟敢辱罵闖王，給我速速拿下。」

「嘻嘻，真是一點不懂憐香惜玉，對我們這樣的美女，你們忍心下手嗎？」

二名女子一點都不慌亂，笑面如花招首弄姿，眼中突然閃出勾魂奪魄的光來。

說也奇怪，一擁而上的士兵，一個個突然像失了魂魄，本來將兩名女子團團圍住的包圍圈，一下子如同被定住了一般，一個個呆若木雞，痴痴地看著兩名女子一動不動了。

「報...闖王，大事不妙了。」大順軍突然一片慌亂，一名軍士跌跌撞撞地跑了上來。

「何事驚慌？」

「寶...寶藏不見了。」灰頭土臉的軍士，結結巴巴的話，如同當頭棒喝，一下子驚呆了所有人。

「你說什麼？」闖王正盯著二個女人在思考對策，聞言身體在馬上一晃，差點跌落下來。

「哈哈哈哈，李闖王呀李闖王，你本應是真命天子。可惜，你登上帝位之後，縱容手下大肆搜刮民間財富，搞得天怒人怨，還到處強搶民女，甚至連人家的老婆都不放過。你說，你和被你推翻的大明昏君有什麼區別？今天，我姐妹就是來給你一點教訓，讓你知道『多行不義必自斃』的道理。」

「妖女，你休得妖言惑眾，快把我們的寶藏還來。」

馬上的闖王臉色大變，馬下的李過再也聽不下去了，提劍就沖了上去。

「不知死活的小子，長得倒是不錯呢。」

二個女子一點也不害怕，左邊的紅衣女子輕揮了一下衣袖，衣袖瞬間如同一條突然從洞中竄出的長蛇，一下子包裹住了刺出的長劍，不論李過費盡了力氣也掙脫不開了。

「姐姐，休要傷他。」右邊的白衣女子似乎有些不忍心，看著臉色憋得通紅的李過驚叫了一聲。

「妹妹，你不會是看上了這個小白臉吧，你呀，就是愛心軟。」

「大膽狐狸精，奪人錢財也就罷了，還想傷人性命，有把我道家聖地放在眼裡嗎？」

正在雙方僵持之際，天空中突然響起一聲怒吼，似乎從遙遠的山中傳來，又好像說話的人就在你的身邊。

「姐姐，快走，張真人出關了。」

隨著白衣女子的驚呼，本來烏雲蓋頂的天空，一下子煙消雲散變得晴朗起來，一道金光從群山的深處衝天而起。

「臭道士，又來壞我姐妹的好事。」紅衣女子手一帶，李過一個踉蹌跌了出去。

「妹妹，我們走。」

二名女子一轉身，一下子就飄出去了十幾米。

「啊，」

「姐姐...」

一道血光帶著一聲驚叫，二個女人消失了，代替她們出現的是一名拿著一把桃木劍，恍如從天而降的長須老道。

「師傅。」

老道的桃木劍尖滴著血，地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狐狸尾巴。

「獻策，為師命你輔佐義軍推翻昏君的統治，你的使命已經完成了，你該和為師繼續回山修鍊去了。」

當所有人把眼光都投注在老道身上的時候，完全沒有注意到『開國大軍師』宋獻策早已叩拜在地，頭都不敢抬起了。

「道長。」

看到宋軍師磕頭如搗蒜，李闖王忍不住開口了。

「李闖王，我的徒兒學藝未精，空有開國之策，卻無治國之才，是老道教導無方呀。今日貧道就帶他回去，嚴加教誨，闖王今後務必要好自為之啦。」

「道長，本王還需要宋軍師的時刻提點呀。」

看到宋獻策矮小的身子站了起來，李闖王急了。

「李闖王，你開國是順應天意。可如今，你縱容部下強取豪奪，致使吳三桂引清兵入關，導致民不聊生，百姓流離失所。我等作為修道之人，是不能逆天意而行的，今日我師徒也只能幫你到此了，劣徒，還捨不得這花花世界嗎？」

「宋軍師...」

「給我攔住他們！」

看到宋獻策跟在老道士後面要走，李過急了，大吼了起來。

「李將軍，是你的就是你的，既然不是你的又何必強求呢。」

離老道和宋獻策一米的距離，猶如築起了一道看不見的牆。聽到李過的號令企圖衝上去的軍士們，一個接一個的被阻擋在了牆外。

「流入順河干，陷於十八灘。若要上雲天，起自雁門關。闖王，你今後要好自為之啦。」

宋獻策一步一回頭，跟在老道士的後面。二人的身影，慢慢的走進大山深處，空氣中只飄來了宋獻策最後的聲音...

「流入順河干，陷於十八灘。若要上雲天，起自雁門關。...宋軍師，你這是要告訴我，我們今生緣盡於此嗎？」

這首歌謠是宋獻策和闖王第一次見面，向李自成所獻的計謀。李自成就是聽從了他的建議，從雁門關起勢的。

良久，回過神來的李過，回頭望向他的叔父。他昔日所熟悉的闖王神情落寞，宛如一位剛打了敗仗的將軍！李過從未見過闖王如此失態，即使是被吳三桂從京城趕出來的時候。

「闖王。」

李過心中暗暗地不安，趕緊來到馬前安慰。

「李將軍，給我打聽一下這是什麼地方？這個臭老道又是誰？」

李闖王的聲音不再鏗鏘有力，微弱得只有站在馬前的李過能夠聽到。

「傳令下去，三軍原地安營紮寨，明日再行。」

李過明白闖王的心意，在他的眼裡，他心目中的英雄，第一次露出了英雄遲暮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