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滿江紅
「權臣掣肘於內,悍將跋扈於外」。
史可法在揚州城發動居民加築工事,此時的他早已抱定了捨生取義的決心。
馬士英用一個無兵可派直接打發了他,表面上看是調動了四鎮守軍保護皇上,其實是終於找到了機會,要置史可法於死地。
此時,率領八十萬大軍南下的左良玉,站在高大的船頭,吹著江風,也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他們的戰船已經進攻到了九江,他要去見他的一個好朋友,湖廣總督袁繼咸。這個袁繼咸是他佩服的幾個人中的一個,是一個和史可法一樣受人尊重的『好人』。當年左良玉擁兵東下,就是袁繼咸前往蕪湖,說服他收復的武昌。因為這個袁繼咸性格剛直,以敢於忤逆當權宦官聞名朝野,因此他也深被馬士英所記恨。
「庚兒,等下船靠了岸,我要去見一個朋友,希望能夠說服他,和我共同進京勤王。」
「爹,那袁繼咸和史可法一樣都是『食古不化』之人,以我們現在的實力,您又何必去求他呢?」左夢庚知道父親要幹嘛,曾經雄心萬丈的父親,現在是真的老了,他根本就是一直在反與不反之間搖擺,而且一直想尋找其他人的認同,似乎只有其它的人都認同了他的作法,這條勤王之路,他才能走得下去。
「袁公當年於我有知遇之恩,又一直不齒馬士英一群閹黨所為,如果能夠得到他的支持,也許我們可以逼迫那個昏君直接讓位,不用兵戎相見呀。」
「爹。」
「庚兒,為父怎能不知道你胸懷大志,可是...還是等我去見過了袁督師,回來再與你詳談吧。」
左夢庚還想說什麼,但是看到左良玉一意孤行,也就不再啃聲了。
船靠了岸,左良玉帶著一隊親兵上了岸,去會袁繼咸去了,左夢庚站在船上,看著父親越走越遠,不由得微微的嘆了一口氣。
「少將軍,何事在此嘆息呀?」身後響起了黃澍的聲音。左夢庚回過頭,黃澍拄著一副拐杖走上了船頭,經過了軍醫這麼久的調養,他終於可以站起來了。
「黃監軍,你的傷都好了。」左夢庚看到黃澍,臉上勉強露出了一點笑容。
「左將軍,還是拿不定主意嗎?」
「是呀,也不知道爹是怎麼想的?都走到這一步了,還在舉棋不定。」被黃澍說中了心思,左夢庚恍如遇到了知己,趕緊迎了上去。其實,左夢庚憑著左良玉的勢力,早就被一幫『狐朋狗友』慫恿著,讓他作上了當太子的夢了。
「少將軍,以我對這個袁繼鹹的了解,你爹這次去,恐怕是會被罵得無地自容呀。」
「黃...」聽到黃澍這樣說自己的爹,左夢庚還是要極力維護他的尊嚴的。
「少將軍,以我看,左將軍年歲已高,早已沒有了爭霸天下之決心,不如...」
「大膽,黃澍,你這是想造反呀。」左夢庚怒聲呵斥道,他的右手,已經搭在了腰間的佩劍之上。
「少將軍何必激動呢,左將軍打下來的江山,最後還不是要留給你的,我們現在只不過讓他早點不要再操勞了,有什麼不好嗎?」
黃澍怕左良玉,但是他還真的是不怕左夢庚。這次被馬士英坑得只剩下半條命了,可以說是九死一生,他發誓一定要報這個仇。現在左良玉都已經發兵勤王了,他絕對不能讓他停下來。
「黃澍,你膽子太大了,小心等爹回來,我如實向他稟報。」
雖然左夢庚依然在呵斥黃澍,但是他的手,已經從劍柄上移開。
別看黃澍平時粗枝大葉,但是,他也懂得察言觀色,他知道他剛才的一番話,已經說中了左夢庚的內心。
「少將軍,這次就算是再把我打進天牢,我也要說。如果,這次我們錯過了這次絕佳的機會,以後恐怕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而且,恐怕我們還會被馬士英那幫狗賊,恥笑我們膽小如鼠。」
提起錦衣衛的天牢,現在彷彿就是整個左家軍的恥辱。左良玉現在儼然是一方霸主,手下人個個不可一世,他們的『尊嚴』,是絕對不允許他人侵犯的。
果然,左夢庚臉色緩了下來:「黃監軍,你放心,這個奇恥大辱,我左家軍一定會給你報。等我爹回來,我一定和他好好的談談。」
「謝少將軍成全。」黃澍丟掉了拐杖,就想要一下子跪在地上,左夢庚趕緊一把將他扶住。
此刻的左良玉確實被袁繼咸罵得就差找個地洞穿進去了。從一進袁繼鹹的軍營,左良玉就感到了一種不歡迎。來到了營帳門口,軍士通報了之後,袁繼咸根本就沒有出來迎接他,而只是回了一句『讓他自己進來吧。』以二人多年的相交,這可是個極不待見的意思。左良玉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進來了。
袁繼鹹的中軍帳中,袁督師正在桌前提腕奮筆疾書,看到左良玉進來,也僅僅只是抬了一下頭。
「袁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呀。」左良玉知道這個好友的脾氣,也並不介懷。
「左兄,這首詞送給你,不知你可清白我的心意。」袁繼咸說著向後退了一步。
左良玉上前一看,桌上的字龍飛鳳舞、蒼勁有力,是一首岳飛的《滿江紅》。『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左兄,我大明如今內憂外患。先帝在煤山自刎的大仇還未報,吳三桂那個狗賊,又為了一個女人,放清兵入關,占我中原。你我本因同仇敵愾,共同驅除韃子還我大好河山,你倒好,為了一個小小的監軍被誣陷,竟然起兵造反。我真是看錯你了。」
袁繼咸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說得左良玉的臉,一陣陣的發白。俗話說『人要臉,樹要皮。』左良玉一直懼怕的就是這些了。現在袁繼咸毫不留情地將這番話,潑在了他的身上,他這張老臉,還真是有點掛不住了呢。
「袁兄,你誤會我了,我是應太子之詔才發的兵,原來,那伙閹黨將太子也關押在了天牢之中。不信,你看。」
左良玉從懷裡掏出了隨身攜帶的太子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