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借兵

自上次九宮山苦禪寺一別，李闖王就如同人間消失了一樣，今日突然出現，竟然真的剃髮為憎了。

李闖王抬手拉下了面上的白布，白布下那張熟悉的臉，依然堅毅剛強，只是清瘦憔悴了不少。

「以後不要再叫什麼皇上了，貧憎現在法號奉天玉，是石門夾山寺出家的和尚。」

「義父，」聽到自己心目中曾經的英雄這樣說自己，李雙喜的心中，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還真不是個滋味。

「雙喜吾兒，自上次九宮山一別，貧憎一直在留意你的行蹤。你大鬧通山縣，在揚州做了兵部尚書史可法的女婿，成了大明的名人。如今揚州被困，你急著返回荊州，不會是想搬我們大順軍去救你的岳父吧？」

李闖王一雙鷹一般的眼睛，似乎想要看穿李雙喜的內心。

「你是真的長大了，我也不想評論你這一路的對錯，但是，你要去救那個史可法，可是萬萬不能的呀。」

李雙喜一直低著頭不說話，但是一聽到讓他不要去救史可法，他可有些想不通了。

「義父，那史可法可是抗清的英雄，為何不能救？」

「雙喜，你忘了為父交給你的任務了嗎？現在異族當前，我等大漢子民理應聯合抗清才是，可是這個史可法冥頑不靈，從骨子裡痛恨我大順軍。你這次如果救了他，恐怕，我們的聯名抗清之舉，又將遙遙無期了。」

「義父，也許我們這次救了他，他就會改變呢？」讓他不去救人，李雙喜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吾兒，如今清兵日益強大，我大順軍又四分五裂，只剩下李過一支獨木難支。你難道忍心讓他們為了一個外人，去和清兵的主力拚個你死我活，弄個二敗俱傷！為父原來是怎麼教你的，打得過才能打，打不過一定要避其鋒芒，保存實力，你如今在這裡如此婦人之仁，真是讓為父失望呀。」

闖王突然提高了音量，一個亂世的梟雄，怎能容忍他的子孫如此的不聽教誨。

「義父。」

「雙喜，你是不是在揚州那種煙花之地呆的久了，已經忘了自己骨子裡留的是誰的血了？」

闖王震怒了，看得出來，他雖然已然超然物外，但是依然心繫塵世，心繫他的大順子民。

李雙喜只能不說話了，想想似乎闖王說的話也不無道理。如果不是這個史可法自己提出的『聯虜平寇』，今日又怎麼會落到如此田地？只是史妃雪怎麼辦？揚州的老百姓怎麼辦？那歷史上的『揚州十日』慘案，難道，真的是無法阻擋嗎？

「你是不是還在想你的女人怎麼辦？那個狗賊吳三桂就是為了一個女人，陷我大漢江山於不義。你李雙喜難道也想為了你的女人，陷我大順軍於不義嗎？」

闖王的言辭更加的激烈了，只罵得李雙喜冷汗直冒，更加的不敢抬起頭了。此刻的李雙喜就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他想不明白，他只不過想要去救揚州的妻子與百姓，怎麼就好像變成了一個賣國賊一樣了呢。在這個亂世之秋，他終於發現，他在現代所學到的道德和所謂的禮義廉恥，在這裡統統的都不管用。在這裡的第一法則就是要先求得自我生存，然後才是救民於水火。

「如今揚州城外有二十萬大清主力，連大明自己的軍隊，都在隔岸觀火，無人願意出兵救援。何況，我大順軍和他還是敵對之師。我們現在應該做的是趁左良玉進京勤王，順勢出兵拿下武昌，休養生息，擴充自己的實力呀，孩子。」

闖王苦口婆心的幾句話，似乎說得越來越有道理，李雙喜還真是找不到借口反駁。

「義父教訓的是，雙喜這就去會同李過將軍，先行拿下武昌，以後有機會，再謀出路。」李雙喜似乎想明白了，以他一人之力，是不可能扭轉歷史的，闖王說的話雖然殘忍，但是並沒有錯。

「孺子可教也，你拿我的闖王令牌去，命令李過將軍即刻發兵攻下武昌。」

李雙喜點點頭，對於闖王的話，他並不是完全贊同，但是他也不想再反駁了，因為他知道以他現在的大腦容量，根本就無法再去細細的思考問題啦。

「吾兒，今日你我一別，不知又要何日再能相遇了。」闖王從懷中掏出一塊金色的令牌，令牌在陽光之下閃著金光，在令牌的正中央，刻有一個大大的闖字。

「這塊令牌你將它收好，如果有那麼一天，我大順軍不幸走到山窮水盡，它應該能夠救你們於危難之中。」

李雙喜接過令牌，入手一沉，想來是純金無疑。

「謝謝義父，」李雙喜再抬起頭，闖王已經轉身走到了幾米開外。

「雙喜，如果有那麼一天，等到機會，幫我殺了吳三桂這個狗賊。」

伴著這遠遠的丟過來的一句話，大順帝漸漸消失在了李雙喜的視線之中。

李過的軍營竟然駐紮在荊州的城外，這應該是李過吸取了上次失敗的教訓，不再進城擾民了。得到軍士的稟報，李過會同高桂英一起迎了出來。二排手持長槍的軍士，齊刷刷的排列兩邊，走出來全副武裝的一男一女，獨眼的一隻虎留起了鬍鬚，顯得更加的成熟幹練，高桂英更是一身戎裝，英姿勃發，氣勢不輸鬚眉。

「雙喜拜見皇母。」雖然大順政權只有短短的幾十天，但是禮節還是不能少的。

「起來，起來，讓我看看，真是又帥氣了不少呢。」看到自己的義子，高桂英臉上堆滿了慈愛的笑容。

三人進到中軍帳中坐下，李雙喜遲疑了一下，終於忍不住說道：「剛剛我在途中見到了皇上。」

李雙喜話語一落，高桂英和李過都騰得一聲站了起來。

「皇上，你為什麼不帶他來見我。」皇母高桂英剛剛還是一副泰然自若，現在整個臉上，都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皇上，皇上已經出家為憎了。」

「你說什麼？他出家了！」高桂英如同受了當頭一棒，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

「皇上可有留下什麼話來？」還是一隻虎李過鎮定。

「皇上說他在石門夾山寺出家，還讓我們借左良玉出兵勤王的機會，拿下武昌，再找機會聯名抗清，驅逐異族，還我大漢河山。」

「皇上依然心繫天下，心繫天下呀。」看了一眼尚在發獃的皇母高桂英，李過仰天長嘆道。

入夜，李過為李雙喜擺酒設宴，高桂英推脫身體不適未能出席。二兄弟終於單獨又坐在了一起，酒過三巡，李雙喜心中有事，已經有些不勝酒力。他不僅又想起了史妃雪那期待的眼神，還有自己許下的十日承諾。他猛喝了一杯酒，然後將酒杯重重地砸在了酒桌上。他悲從中來，不由得黯然神傷，重重地嘆了一口長氣。

李過也有些微醺：「雙喜兄弟，為何嘆息呀？」

「兄弟，你能不能借我一路兵馬，我想去救一個女人呀。」

李雙喜酒醉心明，他借著酒氣，一把抓住了李過的雙手，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直視著李過哀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