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影隨形
孤島爆炸后的第九日。
一場細雨滋潤著島上土壤,當新苗破土,抽芽瘋長時,那一處焦黑的地面,又悄悄的、被一層淺淺的綠意所覆蓋。
死亡與新生,彷彿一個輪迴……
……
第十日。
陽光破雲而出,碧海藍天之間,幾隻金色海鷗展翅翱翔,自由自在。
澳大利亞的昆士蘭州東部港口,一艘排水量千噸的大型作業船隻到港停泊,海員們陸陸續續下船登岸。
「嗨,戴維!你們的約克船長呢?」港口碼頭上,人影穿梭,一個亞裔男子帶著幾名黑衣保鏢,盯梢似的站在前面,打量著每一個下船登岸的人,看到那艘遠洋打撈作業的船隻回港,男子迎了上去,堵著一名船員問話。
「你又來找我們船長?」戴維回頭指向入港的船隻,「老約克在船上呢!」
「約克船長——」亞裔男子仰頭,沖甲板上站著的人影揮了揮手,領著幾個黑衣保鏢登船,「這幾天在海里打撈到什麼沒有?」
「這傢伙怎麼又來糾纏咱們船長?」幾名海員圍上來,問戴維,「公海上發現直升機墜海的殘骸有一個多禮拜了,也沒有哪個機構組織出面認領,公海周邊各國出動船隻海底打撈也就為了飛機黑匣子,炸死的機上人員連一塊碎肉都找不回來,這傢伙到底想打聽什麼?」
「誰知道呢?」戴維又回頭看了一眼,「聽說那傢伙的老大,在那片海域周邊買了一座私人島嶼,屬公海上的無國籍人士,前陣子島上出了點事故,說是遭遇了海盜,傷亡慘重,還死了幾十隻……耗子?他們在島上清理出一些屍骸,清點死難人數時,說是……溜了一隻老鼠……」
「老鼠?!」有錢人的嗜好?在私人小島上養耗子?海員們感覺不可思議,「溜了只老鼠,這事……很嚴重嗎?」
「那傢伙沖老約克打聽的是海里有沒有打撈到一具少年屍骸,估計是在找什麼人吧。」才從船上下來的水手,從後面跟上來,插了嘴:「聽說昨天返航的塔恩那艘漁船上,有水手從海里救了個人,是隨著機殼殘骸漂浮在海面上的,也許是那傢伙在找的人。」
「塔恩?他的漁船還停在碼頭上呢!」海員們扭頭看,恰好看到那亞裔男子領著保鏢匆忙衝下了船,奔著停車場私人座駕那頭跑。
如一群嗅到了野兔氣味的獵狗,鎖定了獵物的方向,興奮地吠叫著狂奔起來!
很快,沖入停車場,發動了車輛,幾輛山地越野車加足馬力呼嘯而去……
.
昆士蘭州的首府,布里斯班一家醫院裡,飄著消毒藥水味的白色走廊上,塔恩船長正在與兩個穿警服的男子交談。
一名醫生帶著助手剛從病房裡走出,病房的門還虛掩著,從門縫間隙往裡窺探——
一張白色病床上,躺著個十三四歲的男孩,掛著營養吊瓶,心電監護儀顯示其生命體征還算平穩。
「病人還沒有蘇醒嗎?」警員問。
「沒有。」站在病房門外,醫生緊蹙著眉頭,眼底有幾分困惑:「這孩子的營養狀況不良,比同齡的孩子更顯瘦小,還有,他腦部似乎受了點傷,應該做個腦CT,可是奇怪,剛剛把病人推過去檢查,儀器似乎失靈了,對著這位病人的腦部掃描,沒有成像的圖片,只有白色反光,像是探照燈忽然刺到你的眼睛,就像是得了『雪盲症』……」
「你是說計算機掃描儀得了『雪盲症』?」兩個警員不約而同地發笑,「這真是個冷笑話!」
「應該是出了點故障,維修人員正在檢修。」醫生助理尷尬賠笑。
「從海里把他撈上來時,他就一直沒有蘇醒過!」塔恩船長不安地搓手,「這孩子一定是遇上事故了,前陣子有一架直升機墜海,除了打撈作業的船隻,遠洋捕撈船也收到在鄰近海域配合搜救的通知。上個禮拜,我在海上發現他時,他整個人趴在一片機殼殘骸上,漂浮在海面,漂到大夥捕撈作業的這片海域,船上水手就把他救上來了,在船上七八天都沒有蘇醒過。」
「你能確定他是這次墜機事件的唯一生還者嗎?」警員眼中滿是質疑。
「我想是的!」塔恩船長激動地說:「這是個奇迹!而我發現了他!我想他是被爆炸的氣浪甩出飛機機艙掉到海里的……也或許是飛機墜海爆炸前,跳機逃生的……」
「跳機逃生?你在看好萊塢大片?才多大的孩子,他有這個能耐?」警員不僅質疑,還在發笑,兩個人夾著塔恩往醫院的警衛值班室走,「來來來,先到辦公室做個筆錄。」
「病人醒了再叫我。」醫生也領著助理走開,只跟護士交代了幾句。
.
下午五點鐘。
護士站輪換值班后,小護士來查房,在推開那間病房房門時,驚呼出聲:「咦?人呢?」
病床上散落著插管針頭,病房裡已然空無一人。
昏迷在床上的那個少年,不見了!
警員、醫生、護士長紛紛跑過來,衝進病房,只在窗邊發現一條白色床單,二樓的這扇窗戶洞開,床單長長的擰成一股,由窗外垂掛到一樓地面,從這個角度瞄過去,恰好是外牆監控探頭捕捉不到的死角盲區。
.
呼、呼——!
急促的喘息聲,從草叢裡傳出。
醫院西側的防護網外,草叢裡簌簌作響,驀地竄出一道人影,穿著病號服,略長的頭髮蓬鬆,面色蒼白,兩頰消瘦的少年,赫然是孤島實驗基地里出逃的、編號39的「實驗鼠」。
奇迹一般的,他活下來了,成了實驗基地爆炸后,唯一的倖存者!
墜機前,危險的訊號傳入大腦的一瞬,縱身跳海!
直升機在墜海時爆炸,機身零碎組件飛射四散,受到震蕩的海面猝起波瀾,機身炸毀成無數碎片,機殼殘骸散落在海面上……
沒有被捲入墜機所造成的海水漩渦里,死裡逃生的他,不敢游回孤島,尋了漂浮在海面的機殼殘骸,整個人躺上去,一直漂著……
也是他命不該絕,竟被塔恩的那艘遠洋漁船上的水手發現並救起。
昨日,漁船回航入港后,他被包裹著夾雜在行李中送下船,船長塔恩開車將他送到了昆士蘭州首府布里斯班的這家醫院。
這一個禮拜在船上被好心的水手們精心照料,來到醫院又是一番救治,還輸了營養液,整個人感覺好多了,身上有了點力氣,在病床上假裝昏迷的他,逮著機會就逃。
宛如驚弓之鳥,一丁點的風吹草動,就能將他嚇跑。
不僅是病房門外的警員制服令他萌生逃跑意念,還有心底強烈的不安,促使他儘快離開。
醫院裡,並不安全。
他知道,實驗基地雖然炸毀了,裡面的工作人員及警衛也無一生還,但是,實驗組織方——雍老為首的那些上層人物,並未身處孤島,他們都安然無恙地活著,他們手裡掌握著「異腦」研究的關鍵數據,也掌握著實驗基地里44隻實驗鼠的異腦「源代碼」,宛如手握著一把「密鑰」,能解密讀取實驗鼠異腦里的信息,成像顯示在相應的主機屏幕上。
在他昏迷的時候,意識是模糊的,無法刻意將大腦思維刷成一片空白,那個時候的他,即便是昏迷中做了一些夢,那些人也能夠用「密鑰」解讀分析到,甚至,追蹤到他所處的方位。
「植入實驗鼠大腦的那根神經管,與我們的電腦主機無線相連,信號源的接收,靠神經管內部微型發射器發射的信號波長、經由掌握密碼的內部研究人員,解密讀取在主機上。實驗鼠『異腦』中的發射器,也能幫助我們定位追蹤。」
實驗基地里,那些白大褂們交談時無意中透露的重要信息,讓他明白自己眼下的處境,並不安全。
唯一讓他感到慶幸的是,在他昏迷的這許多天里,雍老那些人卻沒有精準定位追蹤到他所處的位置,也沒能及時將他找到。
那群科研瘋子在主動引爆實驗鼠們的「異腦」時,恰恰是通過神經管內那一粒微型發射器高頻波的震動,將神經管震碎,以達到銷毀「異腦」阻止外敵奪取的目的。
他隱隱感覺到:自己腦子裡的那根神經管還在,實驗基地里唯一一顆進化的「異腦」,抵擋住了災難性的一次高頻波震動,受損的只是那一粒微型發射器。
發射器損毀,那麼,對方就無法接收到信號,無法對他進行定位追蹤了。
大難不死,還因禍得福,進化的「異腦」完全擺脫了對方的跟蹤監視!
但是,他心底的不安仍在,那些人一旦知道實驗基地里編號39的這隻實驗鼠還活著,必定不會放棄尋找追捕。
就像身後有個看不見摸不著的黑影,一直在追蹤著他,現在還不能停下逃跑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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