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甜葡萄

「幹啥，賣？」劉翠芬驚訝的看了一眼田小福又看了一眼葡萄架上顆顆晶瑩麗麗飽滿的大葡萄，「你別瞎整了，咱們家就好好種種地就是了，咱們也不是那生意人，哪有人家那兩下子？賣？賣給誰啊。」

雖說這葡萄長的是挺好，比那畫冊上的還好看，可是一想到要真去賣，劉翠芬就打怵了。

「媽，你就說你讓不讓唄，你讓我就和小偉下次趕集玩兒去的時候就帶著試試去，不行就拉倒唄，不行我倆在半道兒上也能吃葡萄解渴啊，行了那還能換點兒糖啥的呢，你又不給我們錢，這賣了的錢，我和小偉可就買雪糕了啊。」田小福裝作發脾氣對劉翠芬有怨言似的說道。

她知道，每當她和養母出現意見不一致互相嗆聲的時候，最後劉翠芬都是直接罵她一句就隨她便的。

「得，這還又怨我了啊，自己家啥條件你還不知道啊，窮的一口鐵鍋叮噹響的，你還想學人家吃雪糕吃糖？等你下輩子投胎到好人家再說吧。」

田小福小聲的回了一嘴，「我這輩子投生到的人家你又不知道，我又不是你生的。」

田小福這完全是條件反射的一句話直接氣的劉翠芬一佛二跳三升天了。

「滾滾滾，樂咋咋地，眼裡沒我這個媽，你還和我說啥！」說完劉翠芬眼睛里都掛著淚珠子一扭頭就走了。

其實那話田小福說出來就後悔了。從那個大鵝蛋上她就知道劉翠芬對她其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無情。可是這一和劉翠芬嗆聲，塵封的記憶就都好像回來了一樣，她順嘴一說，那傷人的話卻是已經說出口了。想挽回，可是劉翠芬都走了，她倒是想去喊，可是她也不好意思啊。

唉，慢慢來吧。她要學會適應重生，更要適應以重新的眼光和態度去看養父母一家人。

「咋又和你媽吵架了？」田小福蹲葡萄架下面想事兒的時候田有良進屋了。

他進屋的時候就看到了妻子黑黢黢的臉，這個家裡就是他爹媽也不會把妻子氣成那個樣子，估計又是和閨女幹起來了。於是就來到園子里。

田小福一仰頭就看到了田有良老實黝黑的臉。

「嗯，」田小福鼻子一酸，想說出的話都變成了濃重的鼻音。

這是她爸啊，雖然不是親的，但是其實私心裡田小福是真的把他當親爹看的。尤其在經歷過渣男賤女以後，她再看待這些親人，都好像自帶濾鏡效果一樣，想起來的都是他們的好。而越是想，心裡就越悔。

她是田有良在火車站撿到的，寒冬臘月里的她就被丟棄在了火車站，如果不是田有良，大概她可能會被凍死吧。雖然她不喜歡這個家，但是她卻一直對田有良心懷感恩，畢竟要沒有田有良，她這條命早就沒了。

田有良不愛說話，但是卻從小就很疼她。從前沒有弟弟田小偉的時候她也是被這兩夫妻當成掌心寶似的捧著長大的，村裡別人家的孩子都沒享受過在父親脖子上騎大馬，她卻能驕傲的說她的童年是在父親脖子上長大的。

最初的時候因為兩夫妻沒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對老人的偏心還能忍受，等到田小偉出生，結果卻一切照舊，甚至這回連借口都不找了。

從前還可以說是劉翠芬沒生出屬於他們老田家的孩子，但是現在生了還是個男孩可是那偏心都偏到老西山的老兩口這回所幸連借口都懶得找了繼續偏心前兩個兒子。這才讓劉翠芬慢慢的爆發，開始變的潑辣。

沒辦法，不潑辣的話，他們家就經常不短的丟桶丟鎬頭的，最後都是從兩個大爺家裡找到，結果卻都是被這老兩口給拿過去的。

頭兩回的忍讓到後面都變本加厲了，田老三沒辦法硬起來，那是他親爹親媽他咋說，這剩下的就只有劉翠芬了。

可是日子的不如意慢慢的也把劉翠芬給改變了，她雖然是刀子嘴豆腐心，可是這些哪裡是小孩子能懂得的，上輩子的田小福就在那些渣親戚的攛掇下慢慢的和劉翠芬離了心，還總和她對著干。

田小福現在回想一下那些年做過的糊塗事有些心虛，也為自己的蠢而嘆氣。

唉，也不怪她能看上丁建國那樣的渣男，她這眼神兒還真是一向不咋地啊。識人不清，必受其禍，說的就是她。

「那我和我媽去道個歉吧，我又亂說話惹她生氣了。」

田有良聽到田小福這話，嘆了口氣，頗有幾分女兒終於懂事的感慨。

「嗯，去吧，你媽啊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她就是不會說漂亮話，你別光聽她說的，你得看她做的。去說兩句軟話你媽一準兒就原諒你了。」

田小福點點頭，站起身，都走出園子了又蹬蹬蹬的跑回來，墊著腳尖兒從葡萄架子上摘下來一串兒個大飽滿的紫葡萄遞給田有良。

「爸，給你吃。」

田有良一愣，他看著手裡的葡萄有些好笑，「傻丫頭，爸比你還高呢，爸想吃一伸手就夠到了。」

田小福一仰頭，哼聲道，「我摘的和你自己摘的能一樣嘛？老閨女給你摘的你愛吃不吃，不吃拉倒。」說完就跑出菜園子了。

田有良看著田小福的背影啞然失笑。

唉，這娘倆啊，雖然不是親生，可是這彆扭性子還不是如出一轍，比那親生的還像，偏偏這娘倆有事兒沒事兒就得湊一塊掐一頓，何必呢。

田有良樂呵呵看了看正房房頂上那正冒著煙的煙囪，揪一顆葡萄丟嘴裡，笑了。

還真別說，小福摘的葡萄還真甜呢。

田小福進門的時候就看到蹲灶火坑裡燒火的劉翠芬。

田小福站灶火坑跟前兒，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一句媽來。

「那個，媽，別生氣了，我錯了，我不懂事兒，您彆氣壞了自己，不然我爸還得找我賠。」

說前面的時候劉翠芬本來都不想搭理她了，這個丫頭啊，雖然不是她親生的，可是她哪裡短著她了？天天和自己對著乾和上輩子仇人似的。

結果聽到這後半句，劉翠芬是又氣又笑。

「你這丫頭，還學會和你媽我貧嘴了是吧。」

田小福見劉翠芬說話了，心道有門兒啊。就也跟著笑嘻嘻的說。

「哪能呢，咱們娘倆這是在溝通感情，溝通感情。」

劉翠芬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還不快去放桌子，吃飯了，別等會兒天黑了還得點燈吃，浪費電費！還有，你自己去切點兒辣椒和蒜，今天做了白菜燉粉條。」

白菜燉粉條？田小福眼圈又不爭氣的紅了，她愛吃粉條，也愛在吃粉條的時候弄些辣椒大蒜和到一起吃。

這些，自己一直以為「不待見」自己的養母竟然都記得，而且自己都惹她生氣了還給自己做好吃的。

唉，自己上輩子怎麼那麼混啊。錯把親人當豺狼，卻把虎豹捧心上。

田小福啊田小福，這輩子，你可得長點兒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