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疑點重重
大牢距離府衙一條街,位於地下。這樣不僅不佔用空間還易守難攻防止有人劫獄。
地下常年陰暗,而蘇州府地處江南雨水充足,地牢之中更加顯得悶熱潮濕。剛剛走進地牢,一股難忍的氣味鋪面而來。
陸笙還能忍,陸狸卻突然捂住嘴巴乾嘔了一聲。
成捕頭早有準備,拿出兩張絲巾遞到陸笙和陸狸面前。
「氣味有點大,拿著這個捂住口鼻。」
「這是有點大的問題么?簡直是人間地獄……」陸狸連忙抓過絲巾捂住鼻子,就像快斷氣的人看見氧氣瓶那幫的迫不及待。
「能關在這裡的人,都是地獄里的惡鬼。」成捕頭淡淡的一笑,舉著火把帶著兩人下了地牢。
「冤枉啊……饒命啊……」
「大人,我冤枉啊……」
剛剛踏入地牢,兩旁的牢房之中傳來了一聲聲有氣無力的鳴冤之聲。
「這些犯人是……」陸笙皺著眉頭問道。
雖然在前世的電視里看到過類似的場景,但真實的踏入地牢中,受到的視覺衝擊是電視中看到的數百倍。
「這裡是甲等地牢,關押的都是窮凶極惡的罪犯。每一個身上背的都不止一條人命。別看他們現在喊著冤,在進來之前可是一個個都硬氣的不得了。」
「他們都是證據確鑿么?」陸笙好奇的問道。
「陸大人也想重查他們的案子么?」成捕頭突然頓住腳步冷冷的問道。
「成捕頭誤會了,只是這場景……有些慘了。」陸笙倒不是真的認為這些喊冤的人都有冤屈。畢竟官府辦錯案的幾率也不是特別大。
「比起那些被他們害死的人,他們一點都不慘。」
「狗官,你還敢過來……爺爺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一聲暴吼突然從身邊響起。陸笙側臉望去,竟然見到了熟人。
身邊的牢房之中,關押的正是張彪兩人。看到陸笙,彷彿發狂的怒犬一般對著陸笙齜牙咧嘴。
看來這兩貨是被吳縣令給移交到州府了,畢竟關係到三百萬兩官銀的失竊,關在這裡也是理所當然。
陸笙對著張彪露出一個森然的笑容,一道寒芒從眼眸中迸射而出。
身為劍客,已經可以做到目光如劍。對於身懷武功的江湖人也許沒有什麼威懾力,但是對於這兩個普通人,陸笙還是可以做到一個眼神教會他們做人的。
張彪的話語一頓,彷彿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景象一般驚嚇的倒退,一屁股撲通一聲坐到地上。
這一幕,卻被身邊的成捕頭看個正著。
成捕頭頓時對陸笙刮目相看,「原本以為陸大人乃一介書生,卻想不到竟然身懷如此高明的武功。在下失敬了。」
「一般一般,僅僅是略懂而已。」
「陸大人謙虛了,目光如劍,劍隨意動。能做到這一點的放眼整個蘇州府也是不多的。就屬下所知,也就知府大人才能做到。」
成捕頭對陸笙的態度頓時有了極大的改變。成捕頭是武人,在發覺了陸笙也是身懷武功之後瞬間對陸笙有了認同感。
「知府大人也懂武功?」陸笙詫異的問道。
「知府大人出自大同錢府,大同錢府乃是名門望族,會武功也是理所當然的。要不是知府大人剛正不阿,不願與那些尸位素餐之徒同流合污,以大同錢府的出生怎麼可能會屈居府台之位?」
陸笙沒有繼續詢問,這個世界武功本就是上流社會的必備技能,更沒有什麼重文輕武的說法。
而且大禹皇朝,首推軍功,各項功績之中,軍功為最。要不是大禹皇朝承平百年,世家子弟多以參軍入伍為榮。
而且當世普遍教育就是文能安邦治天下,武能縱馬定乾坤。如果大禹皇朝戰事再起,估計會有一大批文臣嗷嗷叫的棄筆從戎。
江湖武林雖然高手如雲,但是在朝廷體制面前真的不算什麼。
陸笙曾經聽過一則趣聞,話說有個小門派弟子剛剛出山門行走江湖,發現一座官轎在官道行走。不知從哪裡聽到說本地官吏皆是魚肉百姓的貪官污吏便想著替天行道為民除害。
連場面話都還沒說完,官轎掀開,那名文官下轎就是一掌將那個傢伙打出百丈遠。
所以江湖人士罵官員多半是背後罵一句狗官,正面剛的也是不多。
三人來到一處牢房,牢房的角落中坐著一個蓬頭垢面彷彿乞丐一般的犯人。陸笙仔細辨認,這才認出這是昔日的同窗李廂。
「李廂,廣度兄?」
聽到有人叫喚,李廂緩緩的抬起頭。看到一身官服的陸笙,更是嚇得一哆嗦連連後退。
「廣度兄,你別怕,是我啊!」
李廂失魂落魄的眼眸這才漸漸有了神采,眼眸緩緩的匯聚,慢慢的有了焦距。到了這時候,李廂才看清眼前人的容貌。
「你是……陸笙?玉竹兄……」李廂的表情猛地變換,從之前的茫然到驚恐,又到現在的激動狂喜。
連滾帶爬的從草堆中爬來,緊緊的貼著牢房的木杆,「玉竹兄……真的是你……你……當官了?救我,玉竹兄,求求你就我……我沒殺人,我真的沒殺人啊……」
「得了吧,都進了這裡了還說沒殺人?每個進來的人都這麼說,最後怎麼樣?等到秋後,還不是免不了這一刀?」
隔壁的牢房之中響起了一個戲虐的聲音。在那間牢房的角落,一個頭髮斑白的老頭躺在草垛上翹著腿,倒是一副氣定神閑逍遙的樣子。
「這人是誰?」陸笙好奇的問道。
「不知道,我來府衙的時候他就在這裡關著了,誰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就是知府大人也不知道。不殺,也不能放。」成捕頭隨口說到。
陸笙也只是隨口一問,倒也沒打算追問到底。視線再次回落到李廂的身上,「廣度兄,本官前來就是重查何府被滅門一案。
只要你真的是無辜的,我定然還你公道。但要真的是你所為,我也絕不會放過你。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你如實說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天我在何府吃飯,喝得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東南西北了。等到醒來的時候,卻是躺在何府的院子中。
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官府的人就沖了進來把我抓了起來。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胡說,你上次還說在迷迷糊糊中還和人歡好來著,怎麼現在就變成什麼都不知道了?」成捕頭一旁厲聲喝道。
「是是是!但是……當時我真的是喝醉了什麼都不知道,就連歡好是不是做夢都不知道。
我只記得隱隱約約聽到何老爺命婢女將我扶回房間,還隱約聽到他說什麼好生伺候。其他的就真的不知道了……
我夢中與人歡好,說不準只是何府的陪房丫鬟。真的……我真的不知道……」
陸笙眉頭緊皺,這當事人真是一點線索都沒能提供啊。
「你先別急,好好想想當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我想了,我想了快一個月了。真的什麼都不記得,到現在我都感覺我還在夢裡,這一個夢好長啊……」
看著李廂瘋瘋癲癲的樣子,陸笙也只能搖頭嘆息。曾經養尊處優的公子哥,突遭大劫,估計正常人也受不了。
「算了,你不記得就算了。這件案子我會好好查,你且安心在這裡待著,反正離秋後問斬還有三四個月呢。」
「噗——哈哈哈……」隔壁的牢房之中突然發出一聲爆笑,「你這當官的有意思啊……有這麼安慰人的么?還安心的在這裡待著?哈哈哈……」
「閉嘴!」成捕頭厲聲呵斥道。
「咋地?想打我?那塊來吧,爺爺我已經好久沒挨打了……」
成捕頭也懶得計較,冷哼一聲轉過頭看向陸笙。
「既然也問不到什麼線索,那我們先回去了。」
「陸大人請!」成捕頭再次領著陸笙走出地牢。
地牢之中道路彎曲複雜,沒有人引路還真的有可能走不出去。出了地牢門口,刺眼的陽光灑下。陸笙微微眯了眯眼睛,還是外面的空氣清新。
帶著陸狸回到提刑司,老魏已經回來了,老邢和老李正在院子里清掃。
「大家到我的書房裡來,我們分析一下案情。」
陸笙叫了一句,自顧去了書房。而陸狸在回到提刑司之後,一溜煙的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用她的話說,渾身都是一股臭味,要好好洗個澡。
陸笙擺好黑板,手中拿著黃土快在黑板上嘩嘩的寫了幾條疑點。
「案子的卷宗從知府衙門拿回來了,我總結了幾條疑點供大家分析一下。
第一,就是殺人動機!李廂家境殷實,生性風流。我和他同窗七八年,對他的了解還是有的。
用他的話說,女人就像美酒。有些可以細品,有的可以痛飲。但酒肉穿腸過,一夢了無痕。
所以,李廂雖然風流但絕對不是色鬼。他從不缺女人,所以也不會如此饑渴的對何府做出這等事。
而且,原本本月他就要和何韻成親了,更不應該如此迫不及待才對。
第二,何府滿門被殺,兇手撕咬何韻胸口咬至血肉模糊。能做下這等事的要麼是喪心病狂的變態,要麼是有著深仇大恨。
而這兩點,李廂都不具備。
第三,何老爺已經被毒殺,但兇手卻還是砍掉了何老爺的一條手臂,並且去向不知。如果兇手真的是李廂的話,那麼這條手臂的下落應該能找到。但是,衙門將整個何府都翻了幾遍,卻還是沒能找到手臂。
所以,我初步推測,李廂只是兇手嫁禍的替死鬼。諸位,你們怎麼看?」
陸笙說完回頭,卻看到三張一臉茫然的表情。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陸笙,臉上分明寫著懵逼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