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女嬌羞
王默壓根兒不知道楊修要把自己帶去何處。
他只覺得在楊修的帶路下，人就好像是飛著的。
這種感覺讓他很奇妙。
既害怕又興奮。
這就是所謂的絕世輕功嗎？
如果有一天，他學會了這種飛天遁地的高深之術，該有多好！
忽然，他只覺得呼吸緊迫，面部疼痛無比，卻是由於楊修加快了速度，不再是輕靈飄逸，而是急如奔雷，帶起陣陣罡風，任由刀子般的罡風打在他的臉上。
「我……我快要沒氣了……」
王默想喊楊修不要跑那麼快，最好是停一下，可是完全叫不出聲，越發難受。
就在王默快要忍不住之際，楊修倏然收住如閃電般狂奔的身形，轉身問道：「尊駕跟了楊某這麼久，到底有何貴幹？」
「原來有人跟蹤。」
王默心想，但體內五臟就如翻江倒海一般，若非一股毅力支撐，早就狂吐不止，人的意識也快散了。
「你要把他帶到哪裡去？」有人問。
王默正處於意識散亂之中，聽了就跟沒聽一樣，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療養。
「這與尊駕無關吧？」
「只要我開了口，就跟我有關。」
「尊駕……」
「把他放下，離開。」
「……」
「我警告你，我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不會給你任何僥倖躲過的機會。」
三息之後，兩股強大的氣勁撞在一起，席捲八方，波及範圍之廣，竟是遠至五十丈開外。
轟！
王默先是聽到一聲驚天巨響，然後整個人高高飛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隻小鳥，越飛越高，彷彿能飛到雲端之上，意識也趨於渙散。
不久，他掉落下來，就如一塊頑石。
嘭！
他重重摔在地上，散掉的不只是意識，還有全身上下的每一根骨頭。
「他媽的！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這是王默昏死前的最後意識，此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
這裡是武當山的一座高峰。
峰頂是片平地，可立足百人。
然而除非是身懷上乘輕功之輩，否則很難有人攀越上到此間。
這不僅僅因為山頂一面臨崖，更是因為其他面自頂端以下，壁立如削，最近處至少十丈。
換言之，誰要想上到山頂，至少也要征服十丈高的陡峭山壁。
暮色時分，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此座山峰之巔的一位年約五旬，金袍加身，豹頭環眼的男子，在久立不動的情況下，突然緩緩轉過身去，由面向懸崖一面轉向了另一面。
「屬下參見堂主。」
倏然之間，一個四十齣頭的勁裝漢子直接飛上山頂，朝前走上兩步，躬身行禮。
「吳護法不必多禮。」金袍男子將手一伸，以示對來人極為倚重，問道，「可有新消息？」
吳護法說道：「回堂主，張太岳已經出關，想來已無大礙。至於邪尊，自從與張太岳交手之後，再無蹤影。」
「如此看來，邪尊梅逴龍這老兒定是躲了起來。嘖嘖嘖，有意思，這老兒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沒想到這次破天荒做了縮頭烏龜，真是稀罕。」
「屬下另有要事稟報。」
「說。」
「有人看到皇老閣的小太陽進了武當山，奇怪的是，他只待了半天就離開武當山。武當派與皇老閣同為正道兩大勢力，八十年前就有不尋常的關係，此次小太陽來去匆匆，似乎暗藏古怪。」
「我知道小太陽為什麼要來武當山。」
聞言，吳護法沒問，只是靜立原處，神色恭敬如初。
「他一定是為了帝梟。」
「帝梟！」
吳護法禁不住變了面色。
傳說一百五十年前，有一位自稱「夜帝王」的絕世高手，帶著一把名為帝梟的狂刀，殺入武當派，無人能敵。
最後此事驚動了隱居在南岩的張三丰。
張三丰不但是武當派的開山祖師，而且還是當時武林中的正派領袖，素有天下第一高手之稱，武學修為之深，早已是入神段位。
他以一手自創的《太極真功》擊敗夜帝王，並留下了帝梟狂刀，說此物殺氣太重，要以武當之靈氣洗凈其暴力。
一百五十年來，先後曾有五人入武當想要帶走這把狂刀，但均是鎩羽而去，無人能成功。
而最近的一次，還要追溯到十四年前。
「一百多年來，夜帝王的帝梟誰都想要，奈何此狂刀自夜帝王以後，屬無主之物，武當派也不知出了多少個頂尖人物，甚至是絕頂高手，但無一人能駕馭……」
金袍男子說到這裡，語聲稍頓，接著往下說道，「連武當派的人尚且都無法得到此狂刀，更何況是連狂刀都沒有見過的外人？小太陽這次大意了。我看三年之內，武林中不會再有他的消息。」
吳護法神色微動，問道：「堂主，要不要派人把這個小子做了？」
金袍男子笑道：「小太陽的武功雖未達到登峰造極之境，可他畢竟是皇老閣百年來最具天賦的天才人物。吳護法，你雖然是我地尊堂七大高手之一，修為早已踏入『具相』段位，可真要打起來，你未必能贏小太陽。退步一說，即便你能打傷小太陽，你也不可能殺得了他。」
吳護法不敢出聲。
金袍男子接著又說：「半年前，有人暗中買通黑道上的十五個亡命之徒，全都是一流殺手級的狠角色，打算在官道上截殺小太陽。然而一場大戰下來，小太陽除了微微出點汗之外，再無其他損失。反倒是那十五個亡命之徒，十三人當場斃命，一人被嚇死，一人被小太陽追了三天三夜，最後居然自抹脖子。這等戰力不能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當今世上，恐怕也屬屈指可數。」
吳護法暗暗吃驚。
他乃地尊堂四大護法之一，專門負責消息方面的事務，可金袍男子說的這件事，他居然事先毫無所知。
堂主果然是堂主！
為了顯示出金袍男子的權威，吳護法趁機問道：「如果小太陽真是為了帝梟二來，他就不怕武當派與他皇老閣失和嗎？」
金袍男子笑道：「張三丰當年早已傳曉武林，無論是誰，只要能拿得走帝梟，此人即是帝梟新主。因而，邪道中人想要，正道中人也想要。所謂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天命無常，惟有德者居之。德是什麼？放在武林中，那就是強者為尊，誰強誰就是德！」
吳護法繼續問：「那麼，小太陽這麼做，到底有何用意呢？」
「他要挑戰武當派的權威！」
「莫非他的行為得到了整個皇老閣的支持？」
「我與孫劍雖然只見過一次面，但深知此人野心之大，足可列入正道前三。他讓小太陽這麼做，倘若得手，今後皇老閣便可一步登天，凌駕整個正道之上，連我邪道怕是也要畏懼三分。」
吳護法明白了金袍男子的意思，眼見對方沒有說下去的意思，便介面道：「如果小太陽失敗，孫劍就會假裝事先不知此事，很快就會派人來武當山賠禮道歉。」
「正確。」金袍男子笑道，「所以孫劍此舉，完全立於不敗之地。唯獨有傷害的，那就是小太陽。」
「想不到孫劍身為白道領袖之一，居然會拿自己的兒子當棋子使。」吳護法感慨道。
「這是正道人士慣用手段，不足為奇。等小太陽的年紀到了，他也會變得和他老子一樣那麼虛偽。」
語至此處，金袍男子突然想到一事，問道：「對了，萬象殿的人為什麼到武當山來，可有眉目？」
吳護法答道：「回堂主，據屬下親自偵查，『三修』中的楊修，不久前與武當派的人有過接觸，似乎在密謀什麼。」
聞言，金袍男子臉上已無笑意，而是顯得特別嚴肅，說道：「看來那個傳聞是真的。」
吳護法沒敢問是什麼傳聞。
他在金袍男子身邊做事將近二十年，早已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而這也是他為什麼最得金袍男子看重的原因。
「十年前，正邪雙方因為爭鬥不息，死傷無數，故而才會在中州簽訂和平協議，約定十年內互不侵犯。而今十年期限已過，丁霸那傢伙真要改邪為正，洗白自己嗎？」
吳護法不由心驚。
正邪雙方原本勢均力敵，如果萬象殿投靠了正派一方，怕是會打擊諸多邪道人物。
丁霸此舉就不怕受到整個邪道的討伐？
金袍男子沉思了一會，說道：「算了，梅逴龍身為邪尊，都不想管這件事，我這個地尊又何必越庖代俎？就算他丁霸真的加入了正道，那也是他的選擇。人各有志，豈能強求？」
吳護法聽后，甚是訝異。
難道堂主不打算追究下去？
這可是足以動搖整個邪道勢力的大事！
為什麼堂主還能說得這般輕描淡寫？
吳護法想不通，更不敢問。
……
呃~
隨著一聲微哼，王默睜開雙眼，入目就是一張嬌俏小臉。
原本那雙星星似的眼眸，由於哭過，此時看上去不再那麼明亮，而是略顯紅腫。
不過王默「活」過來以後，這雙眼睛又恢復了靈氣。
「王默，你命真大，居然沒死。」
銀鈴般聲音響起，不用多看，自然就是丁靈了。
居然沒死？
難道我該死嗎？
王默暗自苦笑。
但他看得出來，丁靈說這話的時候，帶著些賭氣成份，分明還在怪他不該不聽她的勸。
「這裡是什麼地方？」
王默想坐起來，可是現在的他，渾身纏滿白布條，就跟粽子一樣，連動都不能動一下。
「這裡是武當山仙雲觀。」
「仙雲觀？」
「放心好了，仙雲觀主是個好人，不會為難你。」
王默想說什麼，但面部肌肉用力過猛，竟是有點疼痛。
「不要再說話啦。」丁靈年紀雖比王默小，可此時的她，儼然變成了年長王默幾歲的大姐姐，「楊叔叔說你從山上摔下來，撿回一條命已是萬幸，想要痊癒，至少得半年。」
半年？
真有這麼慘？
等等，什麼我從山下摔下來，明明就是楊修與人交手，波及到我，我才會摔成這樣。
楊修這老狐狸，居然敢欺騙這位秉性純良的小妹妹。
「你安心在此養傷，有什麼需要，我會幫你。」丁靈像個小大人，眼睛完全恢復了神采。
幫我？
男女授受不親，我要是想解手，你怎麼幫我？
難不成……
王默陡然想到一個問題，盡量小聲說話：「我躺了幾天？」
「十天。」
「誰給我換的衣裳？」
聞言，丁靈面上不由閃過一道緋紅，也不知想起了什麼，顯得十分嬌羞。
「是我。」有人叫道，轉眼走到床邊，赫然是楊修，「你小子沒死那就最好，為了你，我可是受了不少罪。」
「原來是你。」王默暗中鬆了一口氣。
「除了我之外，誰還會為你做這種事？」楊修沒好氣的道。
「楊叔叔，你別把功勞算在你一個人身上，我也有幫忙。」
「什麼？你也有幫忙？那你豈不是看到了我的……的……」
「什麼啊，我說的是幫忙照顧你，人家才不會看你的身體呢，再說你瘦成這樣，也沒什麼可看的……」
丁靈說到這裡，猛然意識到自己這麼說不對勁，趕緊捂住嘴巴，一溜煙似的跑了出去。
王默尚在愣神，楊修便伸手在他身上，或者說是厚厚的白布上摸了十多下，痛得他幾欲呼喊。
「你……你想害死我啊……」
「看來你已渡過危險期，少則三月，多則半年，你就能行動如常。」
「噓……噓……」
「你說什麼？」
「噓……噓……」
楊修見他想說什麼，但又面部痛苦不堪的樣子，差點笑出聲來。
「好了，我明天再來看你。」
楊修說完，轉身走了出去，隨手將大門掩上，室內頓時顯得特別安靜。
不久，王默聽到了奇怪的撲稜稜聲，於是慢慢轉動眼神，餘光落在右邊的窗棱上。
一隻紅尾鳥映入眼帘。
啾啾！
他心裡猛喊，無比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