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車上的不速之客
「那就看緣分了。」魏京華笑著撓了撓獒犬的耳朵。
「行了四叔!您沒瞧見剛剛多麼兇險!京華姐姐差點被它咬斷脖子!卻還冒險救它!這獒犬若是有點兒良心,也該回報姐姐!」寇五小姐明白,不叫她這四叔滿意了,他是不會走的。
「京華……」寇四爺在嘴裡嘀咕了一聲,臉上也浮起笑容來。
殷岩柏耳朵靈,她的名字輾轉碾磨在別的男人口中,他臉色立時一沉,「寇四爺打算把本王晾到什麼時候?」
寇四爺訕訕一笑,又見自家嫂嫂寇三夫人從暖閣里出來,他這才收起好奇心,恭請晉王爺到別處說話。
寇四爺身邊小廝壯著膽子上前,將拴狗的鐵鏈子遞給魏京華。
獒犬瞧見鐵鏈子就「嗷嗚」示威咆哮起來。
魏京華安撫的摸著它的頭,又蹲下身,在它耳邊低語了一陣子。
眾人都覺得她是瘋了,動物多少是通人性的,對她溫順,不過是念著她的救命之情。但要這樣兇悍的獒犬聽懂她說話?也太異想天開了!
魏婉容正要奚落幾句,卻見魏京華已經麻利的把狗鏈項圈套在了獒犬的脖子上。
那獒犬非但沒怒,反而戀戀不捨的舔了舔她的手,一步三回頭的與她依依惜別,雖不舍,卻還是乖巧的跟著小廝走了……莫說眾女子直接看傻了眼。
就連那小廝也一腳深一腳淺,難以置信恍惚走在夢裡一般。
這麼一場鬧劇,有驚無險,卻叫眾人對這鄉下女子的認識又多了一層。
眾人在看她的目光,都帶著些複雜之意。
魏京華的衣裳因為救獒犬,在地上滾髒了,楚氏沒有給她準備更換的衣裳。
寇五小姐倒是熱情,「我與姐姐身量差不多,姐姐穿我的!」
魏京華推辭不過,只好跟她去換了衣裳,又重新挽了發。
這麼一打扮,竟叫寇五小姐微微看直了眼,「姐姐真好看!這衣裳是我今秋新作的,但我長的快,竟窄了些。姐姐若不嫌棄,就送給姐姐吧?」
魏京華哪裡不知道,寇五小姐這是找說辭要幫她。
剛剛換衣服的時候,寇五小姐就看出來了,她滾髒的那套衣裳,並不合身。
寇五小姐是聰明人,立即明白是主母刁難她。
「多謝五小姐,你真是心善。」魏京華沒有推辭,心下溫熱。五小姐對她的溫柔,她銘記心間。
「姐姐若不與我客套,就叫我嫣兒吧!」寇五小姐拉過她的手,把自己的名字寫在了魏京華的掌心上。
她掌心痒痒的,「寇姝嫣」筆劃太多了,待字寫完,兩個女孩子已經笑做了一團。
寇五小姐眼睛亮亮的看著她,「京華姐姐,我真喜歡你,希望你趕緊嫁來做我嫂嫂!」
魏京華很是一愣,這才恍惚明白她先前說,「七哥是我哥哥」是什麼意思。
原來與她指腹為婚的,就是寇五小姐的哥哥呀?
她臉上一熱,寇五小姐也不好意思起來。
待她們收拾好,寇五小姐把魏京華送出二門外,蔻三夫人也把楚氏和魏婉容送了過來。
「今日真是招待不周,叫你們受了驚嚇。我家四老爺年紀也不小了,當成家立業了,卻還是小孩子脾氣!連老太爺都拿他沒法兒!」寇三夫人道歉。
楚氏哪裡敢在這兒拿喬,忙不迭的說,「不打緊,也沒嚇著。婉容離得遠,二小姐在鄉下早摔打慣了,她更是不怕呢!」
說著話,兩個小姑娘恰走上前來。
寇五小姐聽到楚氏的話,不屑的哼了一聲,忽的拉住魏京華的手,「姐姐且等等,今日是我們沒招待好,我的一點心意,姐姐務必收下!改日我辦茶會,再請姐姐來。」
寇五小姐說著,叫丫鬟拿了個錦布小包過來。
楚氏瞪眼往這邊瞧了過來,魏婉容寒著臉,滿目不悅。
寇五小姐故意當著兩人的面,將那錦布打開,一串東珠手串赫然躺在錦布中間。
「喲,這不是你祖母賞你的那串東珠項鏈嗎?你寶貝的什麼似得,家中姐妹要看你都不給看。如今倒捨得打開做了手串了?」寇三夫人笑著揶揄自家閨女。
寇五小姐嘻嘻一笑,「誰叫我與京華姐姐投緣呢!」
楚氏與魏婉容的臉,霎時間鐵青一片,陰雲密布。
「這東西太貴重了,京華不能收。」魏京華連忙推辭,「沒有招待不周,我喜歡獒犬,倒是叫小姐們見笑了。」
「姐姐不收,就是不喜歡我的禮物,也不喜歡我咯?手串貴重,情義無價,孰輕孰重姐姐說呢?」寇五小姐嘻嘻笑著順手就把手串套在了魏京華的手腕上,「不許取下來,回頭我也要帶上,和姐姐的是一對兒呢!」
寇三夫人搖頭輕笑,語氣滿是寵溺,「說的什麼怪話!」
魏京華連忙道謝,並朝寇三夫人福身行禮。
楚氏與魏婉容此時已經快要站立不住,道了別,兩人急忙上了馬車,只怕再多呆一瞬,兩人就要氣得在寇家失態的大發雷霆了。
魏京華也跟著上了中間那輛馬車,剛一進車廂,她就大驚失色,險些張嘴叫出聲來!
但良久的職業習慣,叫她迅速的冷靜下來,並果斷作出決定,「冬草,你先在車轅上稍坐一會兒。」
冬草正欲進車廂,聞言毫不遲疑的關上車門,挨著車夫不遠,在車轅一側坐了下來。
馬車碾過青石露面,出了寇家的大門。
魏京華深吸一口氣,凝眸看著車上這位不速之客。
「王爺也是光明磊落的人,這麼躲躲藏藏的,藏匿在小女子的馬車裡,算是怎麼回事兒?」魏京華壓低了聲音,冷冷問道,「莫非是聖上苛待,叫您連馬車都坐不起了嗎?」
冷不丁的車上藏了一個人,這小丫頭竟然沒嚇哭!
非但沒有哭,還這麼冷靜從容的質問他……殷岩柏忽然覺得,這個冷血無情的小丫頭,其實也有那麼點兒意思。
「你少跟本王裝蒜!」殷岩柏傾身靠近她,逼視著她的眼睛,「那麼一頭髮狂的獒犬,其兇猛程度,不亞於豺狼虎豹!你卻一針就能將其制服!還說你不會醫術?你當本王好糊弄的?」
馬車裡的空間原本就不大,他又故意這麼壓過來,就更顯窄仄。
魏京華嗅覺靈敏,此時只覺撲面而來的都是男人危險的氣息,混合著矜貴的龍涎香,叫她莫名的臉龐發熱,心頭髮緊。
「嗯?」他語調微微上揚,輕輕這麼一哼。
兩人距離已經近的,彼此呼吸可聞……
魏京華只覺自己渾身的毛孔都要炸了!
她伸手推著他的肩,「王爺就不怕,我把用在獒犬身上的針,用在您身上?」
「你試試?」他挑眉一笑,危險極了,像是一顆隨時會炸的炸彈。
魏京華深吸一口氣,極力向後坐,整個脊背都貼在了車廂壁上,「不敢。小女子無權無勢,身無長物。在大水之中得王爺所救,本當湧泉相報。可實在是自身難保,報恩無力。」
「怎麼會呢,魏二小姐太自謙了。」殷岩柏笑看著她,說話間,他的氣息呵著她的面頰。
她素來冷的跟冰一樣的表情,此時終於出現了一絲絲裂痕。
殷岩柏對此很滿意,他不喜歡她太過鎮定冷靜的樣子,他想看她慌亂。
「本王不要你用別的方法報答,只要用你的醫術就可以了。至於你身邊那些麻煩,只要你願意,本王都幫你一一剷除了!你看如何?」
魏京華第一次覺得龍涎香其實有股子霸道之氣,難怪古代王公貴族喜歡用它,它本身的味道就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王爺別為難小女了,實話跟您說,其實一開始在船上,您給我鈴鐺問我醫術的時候,我是打算憑藉醫術結交您的!」魏京華閉了閉眼睛,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哦?那為什麼現在改了主意?」殷岩柏又貼近過來。
隨著他氣息的靠近,魏京華的心跳驟然加快。
「可再見到您,我才知道,是我低估了您的身份。您乃堂堂晉王殿下,莫說宮中的御醫全憑差遣,就是滿大夏的神醫,您若需要也都可以張榜招攬。」魏京華緩緩睜開眼。
他離得近,兩人四目相對,皆能看見彼此眼中的倒影。
不知為何,馬車裡的氣氛一時變得很奇怪,兩個人的呼吸都有些凌亂急促。
「而我,不過是跟著赤腳郎中的養父,學了幾招土方子。幫不上您的忙倒是小,若是耽誤了您的事兒,加重了病情……豈不是小女的罪過?」
魏京華說完,殷岩柏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他原本想威脅她,可觸手細滑的感覺,叫他喉嚨發乾,語氣也不由自主的放緩,「你不試試,怎能確定自己不行?」
「不用試也知道,小女有幾斤幾兩,自己心裡還沒數嗎?」魏京華語氣堅決。
他若不是王爺,只是一般世族,她或許還敢一試。可偏偏他是世族都不敢輕易招惹的晉王殿下……她若一試成功了還好,若是不成呢?豈不是連自己的小命都要搭進去?
這種不成功便成仁,九死一生的事情,她是不幹的。
殷岩柏被她毅然拒絕的語氣堵的一噎,不由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