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人咬狗一口
玄武原本向後退了一步,卻見貢布被籠子關著,連自由都沒有,立時得意,齜著亮白的狗牙,把骨頭啃的「咔咔」作響,「小人」得志的樣子,叫一旁的人都忍俊不禁。
寇四爺這才敢上前,輕輕踢了愛犬一腳「你這慫貨!人家在籠子里關著,你去惹它。小心它記仇,出來咬你!」
玄武咔咔咬著骨頭,吃的歡快。
魏軒見這一群人,竟對落水的他視而不見。
就連魏京華都不理他,立時大怒,可他越掙扎,自己陷的越深,原本水不深的荷塘,此時水面卻要淹沒他的脖子。
他立時慌了,「魏京華!你找死,快救我……」
威脅的聲音已經帶了顫抖。
晉王爺從樹上一躍而下,聽得這話,不由掏了掏耳朵,深深的看了魏京華一眼。
原以為她會怒,便是不說出口,也會面色憤憤。
可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卻見她皎白無暇的臉面依舊平靜淡然,嘴角還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哪有一絲慍色?
「他這般罵你,你都不會生氣?」殷岩柏抬腳靠近她,「我幫你出氣,好好教訓他,且責任本王一力承擔,不會叫你家親長為難你,你看如何?」
魏京華聞言嗤笑,「敢問王爺,剛剛玄武受驚咬您,這會兒,您會跑回去咬它嗎?」
正吃肉的玄武聽聞自己被點名,立即抬起碩大的腦袋,朝晉王爺齜了齜牙。
寇四爺笑的直不起腰。
殷岩柏大怒,卻又不好因為一句玩笑話和一個女孩子計較。
他冷哼一聲,「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收場!」
「阿姐……救我!救我……我錯了,我知錯了……」淤泥里的魏軒終於認慫。
魏京華這才去尋了家僕,言明魏軒落水。
楚氏這會兒正得意洋洋的躺在美人榻里,喝著甘露飲子,吃著瓜果。
忽的聽聞下人腳步匆匆,她笑容深入眼底,「瞧著吧,定是鳳仙閣出事兒了!」
丫鬟山藥連忙附和,「夫人妙算。」
「夫人,不好了,」下人在門帘在外頭稟報,「鳳仙閣那兒……」
楚氏哈的笑出聲,「怎麼樣?」
「鳳仙閣外頭有獒犬襲擊人,大少爺不慎落水,被獒犬攆著,陷進了淤泥里!」下人聽得裡頭笑聲,心中莫名,少爺都落水了,夫人高興個什麼勁兒?嘴巴一抖,就把話一口氣說完了。
屋裡霎時一靜,繼而連聲咳嗽起來。
楚氏一口青瓜卡在了嗓子眼兒,幾乎要把她噎死!
山藥使勁兒的拍著她的背,終於把那一口青瓜給拍出來,楚氏已經咳出了滿臉的淚。
「說什麼?誰落水了?啊?」
「大……大少爺!」
楚氏急急忙忙趕到鳳仙閣外頭時,魏軒剛被家僕從淤泥里「拔出來」。
他被小舟拖著送上了岸,還沒來得及洗澡換衣,滿身淤泥臭氣熏天。
「我兒……」楚氏哭著撲上前去,還沒挨著魏軒,又被熏得倒退一步,「你,你怎會弄成這樣……」
「是她!」魏軒表情猙獰,指著魏京華,「她放狗咬我!」
魏京華對這般誣陷早已見怪不怪,臉色未變的輕嗤一聲。
倒是一旁的寇四爺看不過去,清了清嗓子,「少年人,做人說話講究誠信,我們這麼多人難道都是瞎子?當真是魏二小姐放狗咬你嗎?」
魏軒不認得寇家四爺。
以魏家在京都的身份,寇家這樣的頂級門閥,是鮮少與他們來往的。雖都在京都為官,但能夠得著資格,參加寇家宴席的,不過魏敬賢一人而已,魏軒還帶不出門去。
「你……你也是她一夥兒的!」魏軒指著寇四爺道。
楚氏卻是已經認識寇四爺,更認識一旁站著,不言不語卻冷笑連連的正是晉王爺。
她嚇得身子一抖,也顧不得臭氣熏天,忙上前攥住魏軒的手指,「不得無禮!」
她又轉身對寇四爺施禮。
「小兒不懂事,冒犯了四爺,求您不怪……妾身這就把他帶走……」楚氏說完,狠狠瞪了魏軒一眼。
魏軒一時沒反應過來「寇四爺」是誰,見阿娘不為他做主,當即氣惱的從地上爬起來,「我找祖母來!打死這賤婢!居然敢放狗咬我!若是不嚴加懲戒,這鄉下女日後還要騎到我們頭上……」
楚氏嚇得一把捂住魏軒的嘴,「給我閉嘴……這是寇家、寇家四爺!」
魏軒一愣,被淤泥臭氣熏暈的腦袋漸漸回過神來,他憤憤的盯著魏京華,暗暗磨牙。
「不知……不知晉王殿下和寇四爺都在,小兒無狀,讓二位見笑……」楚氏臉面緊張,一直福身請罪,「還不快把少爺帶下去。」
下人正要攙扶魏軒離開。
魏軒卻猛然一抖,噗嗵躺倒在地,渾身抽搐一般在地上扭動起來。
「喲,這又是耍什麼花樣呢?」寇四爺的語氣,已經不耐煩至極。
晉王爺臉色淡淡的,眼底卻是黑沉如墨。他是來逼魏京華答應他條件的,可不是來看魏家的這些跳樑小丑在這兒演戲。
特別是魏家這個少年,說出口的話簡直粗鄙不堪,髒了他的耳朵。
「癢……阿娘,好癢……好疼……」魏軒一面在地上打滾,一面叫道。
楚氏的臉上已經掛不住了,「還嫌丟臉不夠?快回去洗洗就不癢了!」
「疼,疼……阿娘,好疼!」魏軒在地上打著滾,嗷嗷叫著哭嚎起來。
他的臉面更是迅速躥紅,眼瞼下頭也不知何時,竟冒出一片粟米大的紅疹子來。
「快把少爺抬走!」楚氏又驚又怕又惱恨,她怕再待下去,她會忍不住撲上前撕爛魏京華那張冷靜如常的臉。
「慢著!」晉王爺突然開口。
楚氏一驚,「王爺還有什麼吩咐……我小兒無禮,但他已經成這樣了,怕是那淤泥有毒,還請王爺容后再懲戒,先叫妾身給他請了大夫……」
「魏二小姐,你家弟弟渾身癢疼難耐,看起來情況很不好啊,」殷岩柏冷笑看向魏京華,「你醫術卓越,難道自家弟弟病了,也袖手旁觀?」
楚氏聞言一驚,醫術卓越?誰,魏京華嗎?
她目光懷疑的落在魏京華身上。
魏京華一直蹲在狗子身邊,對一旁的熱鬧冷眼旁觀。
這會兒突然被晉王「陰了」這麼一下,她倒也不著急,從容起身,「不過是跟著養父學了些民間的土方子,大少爺這是毒症。淤泥里太臟,大少爺又是敏感體質,取些艾草、金銀花,紫花地丁煮水沐浴,再搗碎了鮮白茅根,黃芩,生甘草,生地各兩錢,塗抹身上。若是夫人信得過,我在配一個土方子,煎兩劑服了,後日就好……」
她著重道「土方子」。
惹得楚氏一臉嫌惡,「你那土方子還是留著自己用吧,京都的大夫高明,用不著鄉下的土方!」
「王爺您看,不是小女袖手旁觀,實在是鄉下的方子上不得檯面。」魏京華垂頭,寵辱不驚。
楚氏都快急哭了,晉王爺這才揮手讓她把人抬走。
哪知魏軒發的什麼瘋,他有怒無處宣洩,阿娘來了也不為他撐腰,反倒一再賠罪……他不敢去沖沒栓繩的獒犬發泄,卻是沖著貢布的鐵籠子,猛地踹了一腳。
踹完就跑,倒在下人身上,嗷嗷叫著,「癢死小爺了,趕緊給我請大夫……」
「還真有人反過來,咬狗一口的。」寇四爺輕嗤一聲。
再看籠子里的貢布,忽覺大事不好……
貢布一直生活在皇家御獸園,縱然是關在籠子里的,卻也是「錦衣玉食」。
單單是它每天吃的新鮮鹿肉、羊肉,都得幾十兩銀子的花銷。比一般人家一年的開支還多。
誰敢沖它撒野呀?
可今日,它不但被人奪了食,還被人踹了籠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貢布怒了!
「嗷嗚——汪!」「嗷嗚——汪!」
它狂吼著,朝籠子上撲、咬、撞……直把那生鐵的籠子都給撞的連連震顫。
一旁膽子小的下人,被驚得面無人色,生怕這體型巨大的「野獸」真的把籠子給撞壞了,衝出來吃人!
魏京華皺著眉頭,謹慎的看著籠子里的獒犬,一時也不敢靠近。
待它消耗了一些力氣,她才叫人又備了新鮮的肉和清泉水,遠遠的用木杖送進籠中。
「這獒犬今日受了刺激,周圍的人多,更是會給它新的刺激。讓它情緒不穩,還請兩位爺先行回去。」魏京華對殷岩柏和寇四爺福身說道,「若是兩位爺想看訓犬,還請過兩日再來。」
寇四爺當即就深表理解,「魏小姐也小心一些,這犬類野性大,若是有什麼需要只管跟我開口,四叔必定鼎力相助!」
「多謝寇四爺!」魏京華忙說。
寇四爺不滿的哼了一聲,「我已把你看作侄媳婦了,你這丫頭倒與我見外,快叫聲四叔叫我聽聽?」
魏京華笑了笑,垂下眼眸,並不當真。
晉王爺卻立時大怒,抬腳踹了下寇四爺,「寇七還沒娶人進門呢,你這四叔倒是急得慌!」
「那可不,這麼好的侄媳婦,若是被別人搶走了多可惜!」寇四爺揉著屁股嘿嘿一笑,「我回去得趕緊告訴七郎,叫他抓緊時間吶!」
說完,他拽起狗繩,牽著玄武先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