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 調你來協理
「你說便是。」陸芷筠笑了笑道。
「你不是要幫柳太後作畫嗎?」裴重錦沉思了片刻之後,說道,「我想請你去畫一下柳家的老宅。」
「不是說柳家老宅已經沒人了嗎?」陸芷筠好奇的問道,「之前我曾經提過這事請,被你給否了。怕引起她對咱們大齊的厭惡之情。」
「今時不同往日。」裴重錦的眉頭微微的緊了一下,目光變得深邃了起來,「怕是當年柳家真的是被冤枉的。我上次來不是與你說了大理寺接手了當年的案子嗎?這兩日,我自己的看了卷宗和那父子二人的口供,裡面疑點頗多。而且……」
裴重錦頓了頓,本就蹙在一起的眉頭,如今蹙的更深,幾乎要擰成一個疙瘩。
「是有難言之隱?」陸芷筠知道事情的嚴重,這麼多年過去了,翻案本就難,更何況這案子當年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如今要將釘子起開,板子掀開,不知道要掀開板子下面掩蓋的多少醜事惡事。
「我總覺得這事情來的突然。」裴重錦望向了陸芷筠,她的眼眉在燈火的氤氳之下顯得明麗而溫婉,她眼底的光柔和而寧靜,就好像一片被微風吹過的湖水,潤物無聲。被她這樣看著,裴重錦瞬間就覺得自己略有點煩躁的心平靜了下來。
這事情的確是來的蹊蹺。
原本裴重錦是想讓陸芷筠將這事情去和江家推掉的。
正巧江家拜託陸芷筠給柳太後作畫,而在柳太后大壽之前,柳家的舊仆就上京城來告御狀。看似沒什麼大關聯,但是巧就巧在了如今大理寺監查使是江淮卓。
而這江淮卓就是之前假死的江淮月。
裴重錦明白這點,陛下當然更知道。
只是陛下不光承認了江淮卓的身份,更是將他放在了大理寺,怕就是為了有要安撫江家的心思。
畢竟江家作為天下文魁乃是天下清流以及寒門學子的項背!
裴重錦總覺得江家如今接下這個案子,是有一番動作。至於動作背後的意義是什麼,他暫時還沒看的清楚。
只是這件事情牽扯到了陸芷筠,按照他的性子該是讓陸芷筠推掉這件事情,哪怕現在得罪江家,也比以後捲入不明是非比較好。
但是轉念一想,他自己如今是錦衣衛指揮使,這事情已經是避不開的了。
陸芷筠如今入了畫院,不管如何都是江家的推薦,就算陸芷筠推了這個件事情,在外面看來,陸芷筠都是與江家聯繫在了一起。
與其讓江家挾恩說陸芷筠涼薄,壞了陸芷筠的名聲,倒不如藉由此事索性將陸芷筠推上一個新的高度。
只要陸芷筠得到了陛下的認可,便是江家再懷有什麼心思將陸芷筠捲入,怕是也要投鼠忌器。更何況還有他在一邊護著陸芷筠。
裴重錦說完那一句之後就握住了陸芷筠的手,「你可怕朝中波譎雲詭?」
「倒是不怎麼怕,我不過就是一個畫院小官而已。」陸芷筠笑道。
「那若是有人愣要將你推到風口浪尖呢?」裴重錦問道。
「是誰怎麼不長眼啊!」陸芷筠笑了起來,「推我上風口浪尖又有何用?」
裴重錦抿唇不語,只是看著陸芷筠。
陸芷筠見他最近難得在自己的面前流露出這麼緊張的樣子,不由收起了自己的笑容,緩聲說道,「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行的端正,站的挺拔,不怕的。」
裴重錦的嘴角這才緩緩地勾了起來,「好!」果然是他看中的姑娘!
「那明日我就帶你去柳家老宅。」裴重錦說道。「你想想要怎麼畫才能勾起柳太后的思鄉之意!我想讓她觀畫歸齊!」
陸芷筠怔住了。
觀畫歸齊!
也就是讓柳太后看了她的畫,萌生回歸大齊之意。大齊曾經有過這樣的先例,和親出去的公主成為了他國的太后以後踏上了歸齊之路,畢竟落葉歸根,大齊對提出歸齊要求的外嫁公主一般都會應允的。
這是人之常情!
人家在年輕的時候為了大齊的和平已經將整個人都豁出去了,到了年老要求歸來,哪裡有不讓人家回家的道理!
「你覺得我能做到?」陸芷筠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瞪大了一雙眼睛看著裴重錦。「畫院之中成名的畫師比比皆是啊!比我畫的好的人一抓一大把!」以前陸芷筠對自己的畫功還是很有信心的,畢竟之前在臨川的書畫大會上,她一騎絕塵,脫穎而出。
但是真的進入了畫院,她才知道自己的眼界還是低了些!臨川那地方畢竟是邊境之地,她能在臨川拔得頭籌,但是在京城還需要虛心學習很多東西。畫院之中卧虎藏龍,人才太多了!
「我覺得你能做到!」裴重錦點了點頭。
「為什麼?」陸芷筠自己都覺得自己沒那個能力。
裴重錦輕嘆了一聲,放柔了聲音道,「因為你沒有功利心。」
真摯!
或許陸芷筠的技法在一些成名的畫家面前的確是顯得稚嫩了很多,不到火候,但是陸芷筠的畫卻是帶著一種能直入人心的魔力。
這便是陸芷筠的畫沒有功利心,不會刻意的炫技,也不會過多的渲染,她所用的技法都恰到好處,筆觸也是獨創一派,自成一格。
裴重錦若是說別的,陸芷筠或許覺得他在忽悠自己,但是功利心這一條,陸芷筠倒是覺得裴重錦真正的說服了自己。
「師傅說過,作畫但求從心。」陸芷筠幽幽的說道,「若是為了錢或者名來作畫,不免會沾了些俗氣,時間長了,這俗氣就難脫的掉了。」
陸芷筠說完之後,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
當初她在臨川為了生活所迫,還畫過避火圖,真是俗到了極致,更是為了錢去臨摹古畫和名畫,更是俗不可耐。
好在那段時間持續的很短……不然陸芷筠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
多半也是會匠氣的很。
「好啊。明日我隨你去便是了。」陸芷筠點了點頭。「只是明日不是休沐之日了,我要提前出去的話需要請假。」
「不用請假。明日找你出個公差便是了。」裴重錦笑道。「這不是什麼難事。」
「哦。」陸芷筠點了點頭。
畫院不光幫皇家作畫,但凡是朝中有需要用到畫師的事情,都可以去借用畫院的畫師,只是一般的衙門沒那麼大的臉面而已。
裴重錦走後,陸芷筠就再也難成眠了。
她是真的很想畫這次的畫了。
自從在畫院里看到柳太后三十年前的畫像,她就想見見柳太后,最後能詢問到當年畫師的情形。她有八成的把握,當年給柳太后畫像的畫師就是自己的師傅。但是這個猜測無從考證。
如果柳太后能歸齊,那就再好不過了。
人在,總能尋到機會來問的。
陸芷筠不是傻子。
裴重錦雖然沒有和她明說柳家案子的事情,但是她想想便也明白裴重錦說的那句「我總覺得這事情來的有點突然。」是何意了。
後來裴重錦又問自己怕不怕被推到風口浪尖,陸芷筠就明白若是這幅畫真的畫成了,她大概就真的要被推到大眾面前了。
說怕,是真的不怎麼怕,只是有點難以入眠的興奮!
翌日。陸芷筠如往常一樣去了畫院,才剛進畫室,陳冰就遞給了她一份文書。
「早上高司畫的畫童過來,送了這張文書。指定你去錦衣衛協理。」陳冰說道。
王北山一邊在泥爐邊上烤著手,一邊斜睨著陸芷筠,「也是年輕,外面幹活可沒在這冬霧院這般輕鬆。少說話,多做就是了。」
「多謝北山前輩。」陸芷筠一笑,朝著王北山躬身行了一禮。
「你可別謝我。你官大!我可受不了你這一拜!」王北山忙嫌棄的直搖頭,「我只是覺得你去了錦衣衛別美的丟了我們畫院的臉才是最重要的。」
「北山前輩放心,我不會給咱們冬霧院丟人的。」陸芷筠笑道。
王北山瘦巴巴的臉上依然是一幅嫌棄的表情,但是嘴角的肌肉卻是緩和了許多。
他瞪了陸芷筠一眼,哼了一聲,索性換了一個方向,背朝陸芷筠。
「哇,咱們同時來的,怎麼錦衣衛就只找了你!」駱輕塵不無羨慕的勾著頭看著陸芷筠手裡的文書,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要不你也帶著我去唄,我給你打個下手什麼的。」
「胡鬧什麼?你別以為你有錢就能為所欲為。」王北山背對著這二人,不屑的哼了一聲,「錦衣衛那種地方,少去最好!是什麼好地方?還上杆子要去!不知道是不是蠢!」
陸芷筠和駱輕塵二人只能訕笑了一下,駱輕塵朝陸芷筠吐了一下舌頭。
陸芷筠拿了文書告別了冬霧院裡面的人這才走了出去。
還沒等她走遠,就見陳冰從後面追了過來。「陸大人留步。」
陸芷筠停住腳步,回眸看向了陳冰,「陳大人。」她趕緊行禮。
「有句話想問問陸大人。」陳冰依然是一幅頹然的模樣,不過雙眸卻是雪亮的,「你在錦衣衛是不是有認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