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 題詩
陸芷筠點了點頭。「乾娘說的是,這裡是用了綠松石,這裡用了南紅。」陸芷筠指了指畫上的顏色。
以前她窮,作畫可買不起這等好東西,雖然用寶石碾墨成粉的確還是很奢侈,不過畫可以說是進貢給羅翰國柳太后之物,若是只用普通的顏料似乎有點配不上柳太后的身份。用真寶石碾墨成的粉入畫不光色彩要比普通礦岩艷麗許多,在不同光線的映照下還會隱隱有寶光流動。
「有心了!」陳夫人一看便是知道江夫人對這幅畫特別滿意,所以她一點都不吝嗇那些誇獎陸芷筠的語句,誇獎陸芷筠就等於誇她自己有眼光。當初不過是因為裴重錦的緣故所以才收了陸芷筠這麼一個乾女兒,如今卻不想她能混到如此的地步。
「你也是眼光好!」江老夫人當然會借著東風也誇自己乾女兒兩句。「你說你當初不顯山不露水的在臨川收了這麼一個乾女兒,只是寫信與我說了,我都不知道是哪一個,若不是你今日來的巧了,我當真還不知道這一屋子的人繞來繞去都是親戚了!」
陸芷筠能說什麼,她也只能呵呵了,當初陳夫人獻畫的時候,應該不會不說這畫的來歷吧……只是人家不肯說破,她也不可能自討沒趣,只是覺得自己彎彎繞繞的還是掉進了一個深坑裡。
「對了,咱們的卓兒也是出了名的才子!」陳夫人目光掃了一眼站在一邊一直笑而不語的江淮卓,隨後說道,「不如這畫的題詩就由卓兒來寫吧!」
「這個提議好!」江老夫人的臉都笑成了一朵花,「卓兒不才,也薄有點才名在外,我看就這樣!我也不用拉了老臉到外面去尋人去,咱們一家人關起門來就將這件事情給辦好了!」
「若是叔祖奶奶肯信任侄孫,侄孫自然是義不容辭。」江淮卓連客氣的步驟都省了,直接笑道。
「你說說你什麼之後能寫好?」江老夫人笑問道。
「其實看到陸家表妹畫的時候,侄孫心底便偶有一得了。」江淮卓笑道。「只是那時候叔祖奶奶沒開口,我也不敢拿出來丟人現眼。」
「哎呦,這話說的,你這梧州的大才子若是說自己的詩拿出來是丟人的話,那我們平時賣弄風雅做的那些可不就是連檯面都上不來了!」陳夫人笑道,「趕緊上紙筆啊!先寫下來看看,若是合適,直接謄抄上去。」她看了一眼那畫,「你這孩子,怎麼印鑒都不用?」
陸芷筠赧然一笑。
她是故意不用的……只是不想鬧的什麼人都知道這畫是她畫的,但是看現在這情景,她算是趕鴨子上架了。
所以啊,京城還真沒任何想當然的事情,哪怕有一天天上掉下一個餡餅砸中了你,你都要看看餡餅後面是不是有個坑等著把你給埋了!
很快有人端來了一個方桌,上面放置著文房四寶,墨一碾開,屋子裡便飄開了隱隱的桂花香氣。
「乾娘這裡可都是好東西!」陳夫人笑道,「這是涼州金墨吧!沉了多年的桂花香氣,只要一碾開,花香四溢,沁人心脾,還可提神!」
「你這個鬼靈精什麼都瞞不住你!果真是侯府出來的姑娘,見多識廣。」江老夫人笑道,「這墨我前年得了四塊,也沒什麼機會用,一會兒你帶一塊回去給秀珠玩兒,再讓筠丫頭也帶一塊回去。」
「叔祖母偏心!偏我兩位妹妹有,我怎麼就沒有?」江淮卓打趣道。
「有!怎麼會少了你的!今兒我拿出來就沒準備收回去。」江老夫人笑道,「剩下的都是你的!這可比你兩個表妹得的都多,你開心了?」
「開心!叔祖母最好了!」江淮卓笑道。
江老夫人和陳夫人都爽笑了起來,陸芷筠也只能跟著笑。
剛才還是陸姑娘呢!這一下就變成了筠丫頭了,如今自己與江家這關係真是越撇越粘人……
江淮卓提筆,略一凝神,便落筆在紙。
「一歲枯榮四季更,半念殘垣半念夢,韶光不負春來顧,再駐新巢等故人!」
江淮卓的字飄逸俊秀,似乎有江淮月當年的字有點像,但是又不完全一致。
陸芷筠是個記憶力超群的人,看到江淮卓的字的時候不免眉頭微微的一蹙。
裴重錦說江淮卓就是江淮月,但是一個人或許身份能變,樣貌也變了,但是字跡往往不會變,而現在江淮卓的字明顯要比江淮月的字更加的大開大合,更具氣勢。
如果說江淮月的字是俊秀的江南水墨煙雨,那江淮卓的字則是雲破日出后的碧藍天空。
陳秀珠見陸芷筠盯著字發獃,不用輕輕的拽了一下她的衣袖。
陸芷筠這才回神,卻見這一屋子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她微微的一凜,趕緊將目光抽離。
「筠丫頭,你表哥這詩如何啊!可當配的起你的畫?」江老夫人笑問道。
「其實我不怎麼懂詩的。」陸芷筠含糊其辭道,「老夫人覺得好便是好。」她趕緊將皮球給踢了回去。
什麼配的起配不起的,總覺得這話裡有話。
或許是她想多了,她不過就是一小官的女兒罷了。又不是有什麼傾國傾城的容貌,頂多就算是會畫兩筆畫而已。
「哈哈,這丫頭可真是鬼精鬼精的,不愧是你收的乾女兒!」江老夫人笑道,指了指陳夫人道,「你看看,說話就是滴水不漏。你看這詩如何啊!」
「我這不怎麼懂事的婦道人家都看出來了,乾娘是真的喜歡這詩!所以才要到處找人去表揚卓兒呢!」陳夫人笑道,「乾娘可真是顯擺!家裡有這麼出色的侄孫,真是叫人羨慕死了!」
「你這孩子!」江老夫人笑著點了點陳夫人的額頭,隨後轉頭對江淮卓說道,「的確是好詩,還點題,你就寫上去吧!寫好了,你與筠丫頭都將印鑒用了,我找人將畫直接拿去裱了,剛好不耽誤送壽禮!」
「叔祖母喜歡便好。」江淮卓話是朝著江老夫人說的,但是眸光卻是落在了陸芷筠的身上。
陸芷筠故作不知的繼續低頭。
不多時,江淮卓的詩就題在了陸芷筠的畫上,不得不說,有詩提上去,再配合著畫的意境,可謂詩畫相互襯托,叫人越琢磨越有味了。
陸芷筠的印是隨身帶著的,畢竟她蘭竹居士的名頭也算是有點,之前還被自己的表哥周揚給冒用,從那以後,陸芷筠便不敢不帶著印出門了。
空說無憑,有印為證。
「筠表妹這印石是好東西啊!」江淮卓看到了陸芷筠手裡的印鑒,笑著說道。
陸芷筠微微的一怔,這才想起來這印的印石是原來的江淮月送的……還有筠表妹的稱呼是怎麼個回事,合著江家的人都喜歡這麼套近乎的嗎?
「若是江大人喜歡,」陸芷筠說道,「我便尋一塊送給江大人!」
陸芷筠本意是想著說趁機將這個人情還掉,但是等她說完,見江淮卓一臉的驚喜,她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這哪裡是還人情啊!
這特么的就是交換信物好不好?
剛才人家才送了她一塊玉佩。
「不過我才疏學淺,見識也少,怕是找不到什麼特別好的,能入了江大人的眼。」陸芷筠趕緊補話道,「且,我那點官奉也著實的捉襟見肘,還望江大人見諒。」陸芷筠拱手道。
江淮卓顯然沒想到已經答應了要送禮物給他了,結果話音才落就反悔的人,他自己先是怔住了,隨後哈哈的笑了起來。「筠表妹還真是有點與眾不同。」
陳秀珠也是一陣的愕然,隨後也忍不住下了起來。
陳夫人和江老夫人對看了一眼,兩個人也跟著笑。
陸芷筠攤手,表示她也很無奈啊,賴皮都已經撒出去了,收又收不回來,就這樣吧!
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了……
所以她也跟著尬笑了起來。
陸芷筠見詩也提完了,茶也喝過了,親戚都認好了,自己也該走了,於是尋了一個機會起身告辭。
「筠妹妹要走?可是巧了,我也要去一下衙門,正好護送筠妹妹回去。」江淮卓笑道。
「不必了,大理寺衙門與我家並不同路。」陸芷筠說道。
「就讓你表哥送你,上回他送你,你都受傷了,他回來被我好一頓數落,今兒無論如何讓他補上一次!」江老夫人發話道,隨後不容陸芷筠質疑的一擺手,正色對江淮卓說道,「這回你可別再出任何茬子了!若是再有什麼茬子,我看你那什麼破官也別當了!連自己家裡的人都保護不明白,談什麼保護黎民百姓。」
「是,叔祖母教訓的是。」江淮卓一幅虛心受教的模樣,他拱手道,「必不會再出什麼事情了!」隨後他又和陳夫人以及陳秀珠行禮告別,這才陪著陸芷筠一起出了暖閣。
暖閣裡面地龍燒的旺,陸芷筠一出來算是透過氣來了,不由深深的吸了一大口,可是她吸的有點急躁,冷風刺激了喉嚨,她忍不住咳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