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離村遇險
「那封信並非他所寫,前幾日砍妖還受了重傷,根本不能長途跋涉,我父親定是被那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挾持了」。
「穀子!難道我們對你不好嗎?你走了,這個村子連個像樣的砍妖人都沒有,你這是在將我們大夥的性命置身事外,難道你不覺得羞愧嗎?」村長發問。
穀子解釋「村長,我已說過了,這層金光會護著你們的」。
村長抿了一口煙嘴,「穀子,你妹妹從小身患怪病,受了多少鄰村人詬病你可知道?大傢伙依舊將你們一家人當親人相待,現如今你為了尋父拋棄村民,棄你妹妹的病不顧,這天下間妖怪四起,這一路上,她會受多少苦,你可知道?」
穀子想了想「雲兒是不會與我上路的,我會將她安置好再上路」。
村長見勸不動穀子,拍打著膝蓋蹲在地上哀嚎「我可真是個罪人啊,可恨我拖著這身殘疾當上了村長沒有能力保護鄉親們還得仰人鼻息,大傢伙放心,我就是拖著我這殘疾身軀與妖拼了,也不會讓那惡妖傷大傢伙一分一毫!」。
村長聲淚俱下,村民們看著村長這般自責,那個聲音尖細的婦女最先走出來,朝穀子吐了一口唾沫,「呸!你這白眼狼,全村上下怎麼對你們一家的你忘了嗎?」
這個婦女是陳氏,這陳氏娘家還算有些勢力,以至於陳氏嫁入到青雲村五年未有所出如今還能將夫家壓得死死的,而他的丈夫便是那個瘦黃的男人,村裡有名的懶漢,最愛拈花惹草,招惹鄰村的寡婦。而陳氏也是知道的,卻依舊掙一隻眼閉一隻眼容忍他與那個寡婦來往,前幾日不久,便聽聞那寡婦去河邊浣洗時不甚失足。陳氏見穀子受了她這一唾沫,愈發放肆衝上前踹穀子一腳,穀子身子一動,陳氏踉蹌便摔到了地上哀嚎「好你這個天煞孤星!敢對長輩動手?」
瘦黃的男子見了此狀,躲到了人群中,陳氏大吼:「像個死人樣愣著幹什麼?還不過來扶我一把!」被點到的瘦黃男人走出來低著頭扶她起來。
穀子並未繼續理她,繼續言道:「自我記事起,我父親便一直在在守護者這個村子,且不說他護著你們多少年平安生活,單論他為了保護你們,身上的傷疤只怕比這個村子的活人還多,如今他出事了,你們無人關心他的安危,反而急著推一個人出來保護你們,敢問,我父親在你們眼裡只是保命的工具嗎?」
村民們啞口無言,村長也站了起來,氣餒得吸了一口煙,朝籬笆外走去「罷手了,都罷手了,何必在咄咄逼人」
村民們見狀,也散開了。
穀子開始收拾行裝,不時有心急的村民前來拜訪,有要把自家田地讓出一畝給穀子的,有把自己家一頭牛送給穀子的,多輪人情戰下來,穀子絲毫沒有任何被打動的痕迹,直到夜幕降臨前,林二嬸的到來,她給穀子送來了一籃子紅雞蛋。
「穀子,準備啥時候走啊?我給你準備了點雞蛋,路上吃就不會挨餓,現在外頭這麼亂,你說你一個瓜娃子出遠門,這可得多危險」。
穀子內心一軟,這麼多人踏破了這個家的門檻只為了讓他留下來保護這個村子,林二嬸卻與他們不同,她竟然是支持自己的,穀子放下手中的活,「明天我把妹妹送出去安置好,我便動身離開」
「做啥子這麼麻煩,送來你嬸子家裡不就得了嗎?我們家多個人吃飯又不會怎麼滴」
「雲兒身體自小不好,需要每天吃藥,我怕給你們添麻煩」穀子提起桌上的茶壺,給林二嬸和自己各自倒了一碗茶。
「這不麻煩」林二嬸伸著脖子四處瞧,「唉,雲兒呢?」
「我讓她睡去了,今天的事著實讓她受驚了」
林二嬸嘆了一口氣,「你瞧瞧,你家雲兒就是這麼讓人省心,不像我家寶兒,真是讓我操碎了心」
「二嬸,寶兒怎麼了」
「還不是她的終身大事,前幾日有隔壁村的王家過來提親,想給我家寶兒定下與他家殘疾兒子的親事,你說我且不論那王家人的德行,單論這王家殘疾的兒子現如今已二十歲,這像什麼話!」
「二嬸,這事萬萬不可答應,那王家上下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知道,況且,我這不也早就有了更好人選,哪裡會看得上那個王家」
「誰家?」
林二嬸望窗外一眼,壓低聲音說「穀子,林二嬸也是個老實人,不瞞你說,我相中你做我女婿了,我家寶兒從小長得水靈聰慧,配你我是一萬個滿意,寶兒今年已七歲半,你再等幾年,等寶兒養到十四,我就把她嫁給你可成?」
穀子正拿在手中的茶碗滑了下來,掉到桌面上,打了一個滾,水灑滿桌面
「寶兒妹妹聰慧機敏,是我配不上她」
「嗨,這是哪兒的話,你這麼踏實努力肯干,又是個老實的,再也找不到你這麼靠譜的小伙了,要不,你也別出門了,你父親是砍妖人,厲害著呢,可我們寶兒可就指望著你了,你給我個準話,也好打發了王家」
林二嬸說完,低著頭抽泣,「我這苦命的娃啊,怎麼就被那賊人盯上了呢」
穀子沉著臉,不語,過了一會兒才開口「林二嬸,你說我是個老實的,那我也跟你說幾句老實話,虎毒不食子,無論咱們怎麼窮途末路,也不能拿兒女當物品交換,這幾個雞蛋我無福消受,你拿回去給寶兒補身體吧」
穀子將林二嬸打發了出去,過了一會兒,遠遠地聽見幾句腌臢之語,穀子苦笑,在這弱肉強食的社會中,也甭想會有仁慈聖心出現了,亂世不平,永無寧日。恐怕,這個村子是待不下去了。
穀子拍醒陸彩雲,背上行囊就著夜色出門,當他們走上山林時,遠遠地望見自家三間茅草屋燒了起來,火光在黑夜中尤其刺眼,村子中沒有任何異動,獨有幾聲犬吠,但沒一會兒就安靜下來,穀子攥緊陸彩雲的手,繼續往前走。
夜色深沉,斗轉星移,晨光熹微,霧氣蒙蒙,穀子牽著陸彩雲的手走在羊腸山路中,衣角被草葉上的露珠打濕,一夜趕路,兩人終於翻過了青雲山,來到了長溪澗,這是藍幻居住的地方,天色亮了一點,穀子隱約看見了遠方一處竹樓閃著一點亮光,那是長溪閣。本想加快腳步,卻見陸彩雲腳步沉重,雙眼空洞,雖臉上並沒有任何反應,但穀子知道,她走不動了,穀子把身上的包袱抽出一件披在她身上,將包袱扔在草地上讓陸彩雲坐下來。
「雲兒,你待這裡不要走,我很快就回來」
很快,穀子撿來了許多柴火,手裡還拎著一隻流著鮮血的兔子,去皮去內臟架在火上烤了一會兒,一股肉香就飄了出來,穀子轉身把自己方才打來的水擰開,一回頭便瞧見陸彩雲伸手在火中扯著兔子一隻前腿,她手上的肌膚和袖子被火烤出一股羽毛焦味,正順著手臂往身上燒。
「雲兒!小心!」
穀子立刻將她的手拉開,迅速撲滅了她手臂上的火,借著旁邊的火光依稀看見,她白皙的手臂肌膚一片通紅,迅速冒起了一個個水泡,十指更是慘不忍睹,一片血肉模糊,混合著粘稠的血液連在一塊,無法分離。穀子眉頭皺成一團,輕輕扶著她雙手,陸彩雲的臉上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雙眼更沒有任何情感波動,穀子正欲訓斥,一開口又咽了回去,轉頭抽出了另一個包裹裡面的紗布,將她的手簡單處理包紮一下,等到了長溪閣,藍師父會有更好的靈丹妙藥治好雲兒,得儘快趕路了。
穀子扶起陸彩雲,將兩個包裹背在身上,拿上烤好的兔肉繼續上路,陸彩雲抬起兩隻包裹著紗布的手伸向兔肉,往常她不會這麼著急進食,昨日她滴水未進,自己只讓她休息了一會兒,卻忘記讓她進食了,如今又趕了一夜的山路,只怕是早就餓到極致了。穀子拍打自己的榆木腦袋。
兔肉還在冒熱氣,穀子撕了一塊下來,十指連心,穀子燙得眼淚快要出來了,忍著燙熱鼓著嘴巴吹涼,一塊一塊送到了陸彩雲嘴裡。
天色微明,朝陽初上,長溪澗的美景現於眼前,桃花朵朵,彩蝶紛飛,草豐林茂,春風和煦,山坡上一條澗溪千迴百轉潺潺流下。穀子和陸彩雲站立著,在他們面前的長溪閣早已被燒成了一片廢墟,父親下落不明,現在連藍師父也生死未卜,穀子心裡著實糾結得很,帶著妹妹上路,實在是太危險,偏偏藍師父生死不明,可除了藍師父,他也沒有可以信任託付的人了。
忽而,一陣地動搖晃,山林中冒起了一股黑煙,經久不散。穀子暗嘆不妙,立刻拉著陸彩雲躲進了不遠處的巨石旁,以茅草掩飾,僅露出兩雙眼睛,黑煙越來越大,散發著一股無法形容的威壓,一隻巨型蝙蝠出現,落在空曠的草地上,化身為白髮黑衣的男子,墨衣紛飛,火苗暗紋在陽光中愈發亮麗,穀子打了一個冷顫,想不到,一出村子,又遇上了這隻實力深不可測的妖,上一次面對他的絕望與無力猶在眼前,穀子屛住了呼吸,只見旬邩站在廢墟前一會兒,忽而大笑起來。
「藍幻啊藍幻,哪怕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你!」
聞言,穀子內心大喜,藍師父還沒死。
不到一會兒,那白髮黑衣男子變化作一股煙消失不見。
過了一會兒,確定他已經走了,穀子才扶著陸彩雲走出來,心想,得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一陣風吹過,旬邩站在了二人面前。
穀子連忙擋在陸彩雲面前「你,你別過來!」
旬邩身影一動,來到穀子面前,緊緊掐著他的脖子,「是你?怎麼,風山和藍幻跑了沒帶你?」
父親姓風,之前在竹林中看他們交談,父親藍師父與這個男子的確是相識的,不過是仇家,他口中這個風山大約就是父親的名諱了。穀子被掐得滿臉通紅,嘴裡支吾著含糊不清,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試圖用手腳踢打旬邩,窒息感湧上心頭,絕望和無力感再次襲來,難道,真的要死在這裡了嗎?
一陣銀光閃過,穀子掙脫了鉗制,那白髮黑衣男子連連後退幾步,捂著自己的臂膀,一道鮮血從他的指縫流出,在穀子後方,陸彩雲手執那把小巧的銀色弓,又發出了第二箭。
「竟然是銀靈」
這一次,白髮黑衣男子並沒掉以輕心,連連後退了幾步,才躲開了那道銀光。
「好!」穀子見那白髮黑衣男子叫了一聲好之後,開始哈哈大笑,笑得眼淚泛了出來,穀子也不清楚,他究竟是哭是笑。
「小子,我不殺你們了,和我做一筆交易,我知道如何治好這個女娃娃的病,為表誠意,我會給你列一份能治好她的單子,你們只需要幫我做一件事,而我可以滿足你們任何條件」
穀子警惕後退一步「我要是不答應呢?」
「那我也只能索性費點勁兒殺了你們」說完,周邊的風越來越大,颳得穀子臉疼,頭上快速聚起一陣黑雲,天色暗了下來,他看出來旬邩有點不耐煩。
「我答應你,但你得先告訴我,我父親去哪兒了?」
「往南去,你會得到一切真相」
他們的頭頂黑雲越來越濃密,周邊的風也越來越大,穀子看不清眼前男子的位置
「那你的條件是什麼」
「我的條件,以後會告訴你的,放心,絕不是殺人放火,更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一卷羊皮紙砸到了穀子臉上
「這個東西拿著,裡面的東西可以治好這個女娃娃的病,切記,看清楚,可不要認錯哦」
一陣狂笑聲響起,那到男聲越來越曠遠,迴響在周邊,風漸漸消散,頭頂的烏雲也越來越淡薄,那男子早已消失不見,再次傳來一道聲音
「記得保護好她,別讓她死了」
說完,周邊恢復了原有的景緻,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穀子挑開羊皮卷,他著實好奇,連藍師父這樣的醫聖都不能治好妹妹的病,這個男人究竟能開出什麼絕世藥方,無論是什麼稀世珍寶,哪怕付出一切,他都要弄到手,治好妹妹,穀子將卷子拆開攤平,羊皮卷的內容現於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