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無法履行

這最後的大合影是最後一張底片，男人照完后底片就自動倒帶了。最後一張能沖冼出來的可能性不大，結果卻讓人驚喜，除了最邊上有一條是黑線，畫面卻很美好，每一個人都笑得很美。厚厚的一沓照片，三十四張底片，按人頭沖洗，總共有八十九張。

姚競一張張翻看，看到偷拍的那一張，女孩嫻靜柔美的側臉露出恬淡地笑容，眼睛若有所思地望著遠方，他的心不禁漏跳了一拍。

他小心地把照片放進自己口袋，想想覺得不妥又拿出來，如此反覆幾次，最後終於又返回照相館加洗了一張，仍舊把照片放回原先的一沓當中。

照片分下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星期之後了，子君她看到那張單人照很是詫異，什麼時候照的，她怎麼沒印象？

「給我看看！」姚紫趁子君一不留神抽走照片，「真是好看，我哥偷拍的吧！」說完一臉的壞笑。

「我也看看，」阿英和雅婷也忙搶了去看。「是挺好看。」阿英也說。

雅婷卻不置可否，剛剛看到照片的好心情似乎一下子消失了，「還看什麼看，加班要遲到了。」

子君他們組裡是負責扎線束，他們廠的客戶大多是一些國際國內名牌電器廠商。西門子，松下，三星，惠而浦都有線束由他們廠加工。以洗衣機、微波爐、電視機的線束為多，下半年是家電旺季，早就開始追加訂單了，加班是常事。

「唉，又要加班，這還是不是人過的日子啊？」姚紫來的時候是淡季，對於加班是深惡痛絕。

「走啦，反正是非去不可，你想想加班可以多拿工資不就得了。」能多賺錢，子君很樂意加班。

「好吧，也只能這麼想了。」姚紫耷拉著腦袋也不甘願地去上班了。

「現在算什麼呀，等到了十一月份到年前那一段時間，天天都要加到十二點。」雅婷嗤笑道。

「什麼，十二點？那還讓不讓人活啊！」姚紫一聽炸毛了。

該上班還得上班，等她們幾個到的時候，人也基本都到齊了，離正式上班還有那麼幾分鐘，三五成群的在那邊說著話。

姚紫想到今天晚飯吃得不飽，現在又還要加班，就湊到子君跟前來問她：「子君，一會下班了去吃什麼？」

「還沒想好。」左右不過那麼幾樣，到時候再看看吧，總歸要省著點花錢。

「算了，就知道問你也是白問，還是趕緊上班，總歸是要把霄夜錢賺回來的。」姚紫覺得有些無趣。

子君聽了不禁一笑，「好啦，晚上你想吃什麼我都陪你去，行不？」

加了班不去吃點東西，肚子真是餓得不行。最開始為了省錢，子君試過幾次，半夜餓得睡不著，反而影響第二天的工作。

下完晚班，剛走到樓下，姚競與建華早等在那裡了，他們幾個慣常都是一起吃的。大家一塊吃些東西填填肚子，熱熱鬧鬧聊會兒天，這一天就算是過去了。

「唉呀，我說哥們，你這心裡頭究竟看中了哪一個啊？」建華很是迷惑，每次跟她們這幾個女孩一起玩或者一起吃東西，姚競這小子都賊積極。

他是有女朋友在她們當中，那姚競又是為什麼呢？就為了陪妹妹？他總覺得不是那麼一回事。但是又能為什麼呢？追女朋友？是雅婷么，又不太像，人家姑娘有意思，連他這外人都看出來了，他要真對人家姑娘有意思怎麼又沒有下一步行動呢？可是，不是雅婷那又會是誰呢？子君？不可能吧，成日里也沒見他們兩個多說幾句話啊？曉霞，建華一想到她的波濤洶湧——難不成姚競好這一口？不懂，真是不懂。

「你不是不好意思一個人來嘛，我這是捨命陪君子，你看哥們我仗義吧？」姚競是誰啊，那可是廠草級別的帥哥啊，性格又陽光，追他的女生可不在少數。自然也養出了一些大男人的驕傲，就算是看中了誰，那還真沒想過要自己主動去追。他心裡現在是對子君有那麼點意思，可是要放下面子去追，好像還沒到那程度。不然若是被拒絕了，那該多沒面子？

「我看那劉雅婷對你有點意思。」

「對我有意思的人多了去了。」這倒是句大實話，沒遇著阿英之前，他都不知道對姚競有多羨慕嫉妒恨，他跟姚競站在一塊總是被忽略的那一個。建華不禁又想，那又怎麼樣呢，倒還不如他這長得丑的，至少女朋友基本確定了啊。不像姚競，喜歡他的一大堆，談得來的也不是一兩人個，怎麼就沒能安定下來呢？看來，這長得丑點，選擇少點也不僅僅是缺點。我長得丑吧，我不挑三揀四，我專一，不過，這話建華也只是在心裡想想，說出來準會被姚競罵。

子君卻是不知道這些的，但卻多多少少知道雅婷的心思，一來二去自然是能少和姚競說話就少說話，畢竟成人之美的心思還是有的。

馬上就九月一號了，而她不可能再上學，她心裡就快樂不起來。若是沒有發生爸爸生病的事情，這會兒她已該要準備上學的事情了吧？她一想到那寬敞明亮的教室，一想到那個陽光般的少年，心就一抽一抽地疼。他說，我們一起努力考到北京去吧，那聲音彷彿還不時在耳邊響起，而人已相隔千里，龍城一中，對不起，我來不了了；周燦，對不起，我失約了。

這疼讓她記起了她最初的夢想，她想要上最好的大學，做讓爸爸驕傲的女兒。這段日子在工廠里從陌生到熟悉，到融入大家，感覺好像找到了方向，實際她內心卻更迷茫了，單調而重複的生活，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工作，她真的看不到未來。

曉霞總是很熱情的分享她的小說，真的很好看，很夢幻，有時候情不自禁的沉浸在裡面，期待自己就是那裡面的女主角。看的時候很沉醉，可以讓人忘卻工作的辛苦與生活的不如意。最近這段時間除了上班就是小說，連姚紫都說她快成曉霞第二了。

她以為天天這樣過，就不會想起九月一號，就不會想起那個約定，可終究心還是疼了，八月三十一號那一晚，她偷偷地躲在被子里哭了半宿。這個永遠也無法履行的約定，那個可能永遠也無法實現的夢想，隨著九月一號的來臨而不得不真正的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