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親戚借錢

中午，子君在一中門口待了很久，哭了很久，也想了很久。

……

「借，借錢？姐——怎麼可能？」家裡條件還算殷實的，爸爸一直不肯蓋新房子，也是為了存著錢給他們兄妹三個讀書，這才幾天，家裡的錢就花光了嗎？子枚不相信，子君卻是知道的，住院當天賣西瓜的錢全交了不說，第二天家裡存摺上的錢也取得差不多了。

子君姐妹直接去了三爺爺陳良強家，此時他正坐在院子里抽旱煙。

「三爺爺。」

「你們兩個吃晚飯了沒？你爸現在情況怎麼樣了？」陳良強連忙問。

「吃過了。三爺爺，您別擔心，今天醫生說我爸快醒來了。」子君趕緊回答，「我今天來是有些別的事情。」

「那就好，那就好。」陳良強說完狠狠地吸了口旱煙，他為這事也是愁了好幾天了。

「三爺爺，我——我想跟您借點錢。」子君趁著這沉默的空當，抓住機會趕緊把來意說了下，她都有些擔心再等會兒自己就說不出口了。「爸爸現在這樣了，哥哥的學費都沒了，三爺爺，您幫幫我們吧，將來哥哥出息了，一定好好孝敬您。」

哥哥陳子安比她大四歲，這學期就大二了。他的學費是大頭，開學就得交一年的。為了勤工儉學他暑假都沒回來，子君根本就不敢讓哥哥知道爸爸出事了，他要是知道了，不管不顧放棄了學業回來，可怎麼辦才好。

不是沒想過讓哥哥回來，那樣她也就不用那麼累了。可是哥哥是大學生啊，他好了，他們才都會好！

若是，若是，家裡親戚都能拉扯一把也許她也不用輟學了。這樣一來，家裡一個能掙錢的都沒了。她知道不行，可心裡還是盼著！萬一能行，她也就不用輟學了，她天天吃腌菜都行。

陳良強抽著煙，有一搭沒一搭地，沉默在漫延，子君手心裡都汗濕了，滑膩膩的，不知道是因為熱還是因為緊張。心裡那一絲微弱的希望之火也正搖搖欲墜！

她囁了囁嘴，正準備說出自己的打算，陳良強卻動了。他轉頭往屋裡喊道：「老婆子啊，去隔壁把二哥和老二叫過來，就說有要緊事找他們商量。」

聽了陳良強的話子君緊繃的心放鬆了點，暗暗舒了一口氣，那火苗又有了復甦的跡象。子枚也扭著衣角，沉默著不說話。

沒幾分鐘二爺爺陳良傑和二叔陳志義都來了，看見她們姐妹似乎也明白了，子君直接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到底是第二回了，子君說得挺流利，只有那脹紅的臉和手心越來越多的汗出賣了她的緊張。好在是晚上，他們似乎並沒有發現她的窘迫。

一時之間場面又冷了下來，三奶奶從堂屋了端了切好的西瓜擺在旁邊的小凳上，趕緊招呼他們坐下，「天氣熱，趕緊坐下吹吹風。他二哥，志義，君君，枚枚，來來來，吃些瓜，解解暑。」

三奶奶的出現讓氣氛緩和了些許，子枚拿過一片西瓜遞到了子君手上，「姐，你吃點。」

「你先吃吧。」子君把西瓜又遞給了妹妹，她實在是沒有吃的心情。

希望能借到錢吧，只是這些年親戚間的情分好像也越來越淡了。二叔與三叔是親兄弟，都是各過各的日子，互相之間關係淡薄得很。爸爸這個堂哥，她這個堂侄女又能有幾分情面呢？媽媽那頭的親戚是指望不上的，從此後不找他們打牙祭就不錯了。

腦子裡胡思亂想的，就聽到三爺爺開口了，「好歹是一家人，志禮出了這事，我們要幫。省得叫人說咱們老陳家沒有人情味。孩子們慢慢也大了，等他們出息了，總能記我們幾分好！」

「志禮傷了身子，醒不醒得來都還不知道，就是醒來了，也還不曉得要花好多錢羅。一家五口都沒個能掙錢的人那也不是辦法。」二爺爺一邊吸著旱煙一邊沉著嗓子說，「都說救急不救窮，我們給一塊是一塊，給兩塊是兩塊，這不是長久之計。依我看，志禮都這樣了，他們兄妹幾個也都能掙錢了，乾脆就不要讀書了。」

老式的桃花源風扇噗噗地吹得那煙與沙啞的聲音像從天外傳來般有種飄渺虛無感，卻也清晰地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楚。

子君聽到這裡心都涼了，酸酸的，澀澀的，眼睛有些模糊。她咬著唇，頭微微仰起，怕眼淚流下來。明明知道二爺爺二叔是這樣的人，為什麼這一刻還是那麼難過？

「子安在上大學，不過是幾年的時間，撐過去就好了。」三爺爺反對。

「我家子寧今年要是考上大學，開學就要好大一筆錢，我們就是有心幫，怕到時候也沒得力。」陳志義也開口了。

二爺爺慣常覺得女孩子反正是要嫁人的，花那麼多錢讀書完全是賠本的買賣。陳志禮自己願意供著女兒上學他是管不著。要借他們家的錢就為了供個丫頭片子上學，這怎麼可能？不說沒錢，就是有錢他也是不願意的。

「是啊，君君，不是我們不想幫。這兩年漲洪水，你是知道的，錢沒撈著，還賠了不少。我們家去年才新修了樓房，還欠著外債。」陳志義說的也算實情，子君聽完低下頭來。

「你們不幫，我們幫。」三爺爺氣得直瞪眼，二爺爺父子對望了一眼，見目的達成便也不再說話。

「只是我們能力也有限，你們兄妹三個……」三爺爺望了望低著頭的子君，有些難為。

「丫頭讀什麼書，讀再多書還不是別人家的。」陳志義道，「我家子芳只比子君大四歲不到，都出去打了四年工了。」子芳是他的大女兒，初中畢業就出去打工了，要不是她每個月都寄錢回家，家裡也不可能這麼快就蓋樓房。

陳良強是有些積蓄的，兒子志康結婚後，就沒再要過他們的錢。雖然說年紀大了比不得以前，一年下來多少還是有節餘的。原本想著老二家也幫幫，把這三個孩子供出去。如今就他一個，三個孩子讀書一年的開銷也不少，卻是有些為難了。更何況，他們兩老年紀也都大了，說不定哪天就沒了，這錢可是留的棺材本。

「我不讀書了，子枚還小，她必須要讀。」子君抬起頭來，「我去打工。二爺爺，三爺爺，你們先幫幫我們家，等我打工賺錢了，會慢慢還你們的。」這話說得又快又急，不給自己留一點反悔的餘地。

「姐——」

「傻孩子，都是一家人，說什麼麻煩不麻煩。只是你也知道，要是你們三個都讀書，我和你三奶奶也……，你不要怪三爺爺沒幫你就好。」

「不會的，三爺爺。您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太謝謝你們了。」這已經是最好的狀況了，不是嗎？

陳志義面子上有些過不去，說道：「君君啊，你家裡現在沒得勞力，地里的事，我和你嬸兒會多幫著些。」子君又鄭重地向他道了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