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 謊言
九月一到,就有了秋意,後院的楓樹,紅似火。
樹下,有個更紅的靈動身影。
綁在樹榦上的鞦韆越盪越高,紅衣姑娘身上裙擺飄飄,老遠就能聽到她銀玲般的笑聲。
「夫人,你仔細些,要摔下來磕著碰著了,奴婢們可是要掉腦袋的啊!」
「是啊!是啊!夫人,你還是下來吧!就當是為了奴婢們的腦袋!」
一旁,一紫衣丫鬟和一青衣丫鬟,被這越盪越高的鞦韆嚇得臉唇都發白。
禁不住倆丫鬟的連連哀求,鞦韆終於緩緩停了下來。
紅衣姑娘從鞦韆上跳下,臉上意猶未盡。
「連翹,綠翹,你們的膽子可真是小。以前我還沒嫁過來的時候,我盪得比這還要高許多呢!我那兩個丫鬟可不會像你們這樣嚇得臉發白,手腳發軟。」
「夫人,你也說了那是沒出嫁之前,現在你已經嫁人為人妻了,怎的還能像從前那般任性胡鬧呢!」
穿紫衣的連翹走到她面前,把手上事先備好的帕子遞給她。
安夕顏接過,摸了一把額頭上細密的汗水。
「可品學自己都說了,只要我高興,想怎麼樣都成。」
連翹從她手上接過帕子后又遞了一杯半溫的茶給她,笑著道。
「那是大人寵愛夫人你,但夫人任性之前也得替大人和奴婢們想想啊!夫人磕著傷著了,最心疼難過的是大人,最受罪的是奴婢們。」
綠翹急忙湊過來附和。
「是啊!前兒夫人你貪玩,去河塘撈魚結果受涼了,大人不但將奴婢們罵的狗血淋頭,還罰了奴婢們三個月的月錢。
一年也就四個三個月,這一罰,小半年的錢都沒了,奴婢的嫁妝又要少個棗木箱子了。」
「你這個小財迷,算得這麼精,你怎麼不算我賞你的那些,那些零零總總合計起來,別說是棗木箱子了,就是給你買架全新的棗木床也夠的吧!」
安夕顏笑著伸手戳了下她的小腦門。
「大人可是一品大臣,賞奴婢們的那些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再說了,夫人你常常闖禍,奴婢們也常常受罰,要不從這裡著補點回來,奴婢們豈不一年到頭都白乾了嗎?」
「瞎說八道什麼呢!」
性子要穩重些的連翹瞪了綠翹一眼,把帕子茶杯遞給她后道。
「趕緊去屋裡把熱水備好!」
綠翹走後,安夕顏看向連翹,一臉疑惑。
「品學真的是一品大臣嗎?我沒嫁他之前他還只是在翰林院做事,怎麼成親后他就突然成一品大臣了?」
「大人不是說了嘛,那是因為沾了夫人你的父親,他岳丈的光,再加上新皇登基,他才得以這麼幸運。
但夫人你也看到了,這個一品大臣並不好當,才上任就被人眼紅打壓到了這個小縣城,事情又多又雜,大人日夜操勞,連陪夫人的時間都沒有。」
連翹耐心解釋。
「我看他確實是辛苦,也怪我自己沒用,成親當晚就生病,還一連就病了好幾個月,什麼忙沒給他幫上還要他分心照顧我。
里裡外外都是他一個人在忙,弄得他活生生像是一下老了十幾歲。」
見安夕顏沒有一絲起疑,連翹稍稍鬆了一口氣。
進屋洗漱后,安夕顏披散著一頭如墨的長發走到梳妝台前,看著空蕩蕩的梳妝台,她的眉頭再次微微蹙起。
「怎麼偌大的一個縣城,卻連塊銅鏡都買不到。」
她覺得成親後來這裡,什麼都好,顧品學對她好,天氣好,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下人伺候的也好,獨獨不好就是沒有塊銅鏡。
「夫人,咱們現在呆的這個小縣城可比不過京城,不是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的。
再說了,夫人你容貌嬌俏是眾所周知的,又何必執著於一塊銅鏡呢!」
連翹邊給她梳頭邊道。
「我就是以前習慣了梳妝的時候照銅鏡,現在這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不習慣!」
安夕顏嘆了口氣,有時候習慣也是個很可怕的存在。
「對了,我讓你去金店打的金鈴鐺首飾怎麼樣了?」
她回頭看連翹。
其實顧品學給她買了很多首飾,各式各樣的,帶都帶不完,可那些她都不喜歡,獨獨對金鈴鐺感興趣。
「夫人,上次奴婢不是告訴過你了嘛,這裡的金店只會打金牌金佛,不會打金鈴鐺,要不奴婢明兒去讓金店,讓他們打塊這麼大的金牌來?
連翹邊說邊用手比劃。
「夫人天天帶著,珠光寶氣的肯定想不引人注意都難。」
安夕顏被她比劃的樣子逗笑了。
「你以為我是綠翹那個小財迷嗎?什麼都只要最大的?天天帶個那麼大的金牌出去,我不累,我的脖子都要喊累了!」
看到屋裡笑得花枝亂顫的身影,屋外的顧品學,心情瞬間燦爛的猶如此刻高掛天空的艷陽一般。
他的心血沒有白費,他的湘湘終於回到自己身邊了。
從霍加手裡把她追回來以後,他給她灌下了他逼神醫研製出來的藥水。
等安夕顏再睜眼,她忘了今生的安夕顏,成了前世的蕭湘湘,記憶止步在他們成親的那天早上。
當年他們成親的時候,她因為太緊張連續幾晚失眠,早上全福人給她梳頭上妝的時候,她暈倒了。
當時真正的情況是她很快就醒了,和他拜堂成親后被長姐毒殺在新房裡。
但現在顧品學給她的記憶,是她暈倒后就病倒了,還一病就是好幾個月。
隨後又合理編造出在她生病昏迷的幾個月里,自己仰仗岳丈成了位高權重的一品大臣,但因為升得太快遭人嫉妒眼紅,被打壓來了這個邊疆小縣城的謊言。
只有蕭湘湘記憶的安夕顏坦然接受了自己是顧夫人的身份,和他在這裡成了一對恩愛的夫妻。
儘管目前看起來一切都如他所願,歲月靜好,幸福情深。
可他卻時時刻刻都在提心弔膽著,生怕會勾起她任何有關安夕顏的記憶。
甚至為了不讓她看到自己的容貌,他令整個縣城都不許出現鏡子這一類可以映照出容貌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