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6章 無顏領受恩典
第1266章無顏領受恩典
「月照哥哥,我沒事。」雲深拽著人躲開后,自己反倒沒站穩摔了一跤,他飛快地爬起來揚聲與月照應了一句,又低頭去看跌坐在地上的小姑娘,「你沒事吧?受傷了嗎?」
雲深話音剛落,就被拉著秦月瑤跑過來的雲薇接了話頭。
「誰受傷了?我來給她治啊!」
雲薇說著,低頭就要從柵欄擠進去。
她才進了半個身子,突然就頓住了,苦著臉看向裡頭只顧著小姑娘不顧她的雲深:「哥哥,我好像卡住了……」
雲深本蹲在那小姑娘身邊,低頭想檢查她腳上的傷口,聽得雲薇帶著哭音的話,無奈地抬頭,就見自家娘親已經命了兩個將士直接將卡住雲薇的那兩塊木柵欄給卸了。
他們這一掰,倒是直接在這半人高的一圈木柵欄上新開了個門出來。
那小姑娘原是因著腳上被踢傷了,所以剛剛才沒能及時躲開。
這會兒見著一群齊人湧進來,便也顧不上雲深和月照的詢問,乾脆收腿跪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朝他們道謝。
「你會說齊語?」秦月瑤聽到她口中吐出流利的氣話,頗有些詫異。
「我的娘是齊人,我自小就跟她學過齊話。」小姑娘緩聲答了一句,咬牙拖著還在發疼的腿站了起來,她側了側身子躲開了雲深想扶她的手,按肩俯身又朝眾人作了個禮,「諸位恩人若是沒有吩咐的話,我就去做別的事了。」
他們是前天才被送到這裡的,這兩天除了每個時辰來巡邏的晉北軍,和前天那個幫著永安王妃給他們送糧的年輕公子偶爾會來跟營中的長者們說說話外,這營地里還是第一次見著這麼多齊人過來。
不過,不管這些齊人過來做什麼,跟她其實都沒什麼關係。
她剛剛已經因為受傷耽誤了很久,再耽擱下去的話,帳篷里的人可等不了了。
小姑娘說完后,便跛著腿往躲到牆腳下的兩匹馬去了。
月照剛好不容易讓那匹欲傷人的冷靜下來,他本還想問問那馬脖子上的傷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還沒等開口,卻突然見那小姑娘一瘸一拐地上前去,突然就抓住了還插在馬脖子上的匕首,猛地抽出來,隨即又飛快地朝著馬脖子上捅了下去。
這瘦馬本就沒精打採的,第一次吃痛下奮力掙扎還被人打斷,這會兒已是完全沒了反抗的餘力,在小姑娘紮下第二刀的時候,它仰頭嘶鳴了一聲,等得第三刀落下的時候,前腿一折,頸上淌血的瘦馬直接倒了下去,不再動彈。
「這位姑娘,你到底在做什麼?」數步外,一群人瞪眼看著殺馬的小姑娘,其中有人皺眉問了一句。
秦月瑤也緊盯著那邊的舉動,只是抿唇沒有說話,伸手捂住了跟前雲薇的眼睛。
那小姑娘從一旁的角落裡拖了個小銅盆出來,放到倒下的瘦馬身前接著流出來的血,隨即才有俯身朝眾人跪了下去。
「這兩匹馬,是我們從部落裡帶出來的最後的兩樣寶貝了,齊軍對我們有救命之恩,還給了我們一個躲避戰亂的地方,我們理當將次送給你們作為答謝,只是箬葉和哈敏婆婆她們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我殺馬也是為了救她們活命,各位恩人若是要怪罪的話,就怪罪我一個人吧。」
「軍中不是給你們準備了糧食嗎?我知道你們心存感激,不願給齊軍添麻煩,可你們也是被夜北害得家破人亡的受害者,是我們的朋友而非仇敵,我們的軍隊將你們從戰場上救下來,可不是想讓你們在這裡把自己個活活餓死的。」
秦月瑤的目光從那死掉的馬匹上移回到了伏跪在地的小姑娘身上,她其實一直都想不明白,這些流民的性子怎麼就那麼擰?!
明明都已經接受齊軍的救助,從戰場上逃到此地來了,可偏偏剛脫險就開始不惜命,居然跟齊軍瞎客氣,寧死不願受軍中的糧食。
更奇怪的是,他們還只是不受軍中糧餉,前日她出錢採購了一些物資和糧食,讓雲殊而不是晉北軍幫她送過來的時候,這些人倒是十分利落地就收下了。
「我前日不是買了糧食送過來嗎?雖然不多,可也夠你們所有的人吃幾頓的了,你們又怎麼會三天沒有吃東西?」秦月瑤見她還是不答話,又蹙了蹙眉,轉頭喚了一旁的晉北軍將士,「可是這兩日他們的營地里有搶食欺人的事情發生?」
這些人到此統共也就三日,她那日就是聽說他們不受軍糧,才給他們送了一批過來,雖說營中有傷患可能不得醫治,但是餓飯是絕不可能的啊!
「您就是那位給我們送糧的王妃?」那小姑娘聽得她的話,不等晉北軍將士開口解釋,先抬頭問了一句,隨即她有俯身跪了下去,「王妃誤會了,您送來的糧食都分到了各個帳篷里,並沒有人來搶,是我們帳篷里的人沒有資格領受,才餓了三日的。」
「為何會沒有資格領受?」秦月瑤愣了一下,總覺得這小丫頭的話有些奇怪,她也顧不上先前還吵著要出來殺人報仇的幾個百姓了,喚了弱水一起上前去將小姑娘扶了起來,「我們不會責怪你殺死那匹馬的,只是你能先帶我們去見見那位哈敏婆婆嗎?」
這小丫頭瞧著最多也就十來歲的模樣,她齊話說得雖然利索,可跟他們說的話,大概多是從長輩們那裡聽來的,真問起來估計也問不清楚。
小姑娘仰頭看了她幾秒,隨即點了點頭,轉身端起了那一小盆馬血,等得聽旁邊的晉北軍將士說會幫她守著馬肉之後,才放心地端著盆子,領著秦月瑤他們往帳篷去了。
秦月瑤想起先前偶然一瞥發現這帳篷里躺滿了人後,便也沒有跟進去,只留在外面等小姑娘請哈敏婆婆出來。
小姑娘撞開門帘進去,就聽得帳篷里想起一陣起伏的說話聲,其間還夾著隱約的嗚咽聲。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小姑娘才扶著一個老婆婆從帳篷裡面出來。
那老婆婆頭髮花白,身形瘦小佝僂,在小姑娘的攙扶下緩慢地挪到了帳外。
老婆婆抬手擦了擦唇畔喝馬血時留下的痕迹,這才仰頭看了秦月瑤兩眼,隨即俯身跪了下去。
老婆婆啞著嗓子開口,緩聲吐出的,卻是半點口音都未摻雜的齊話:「王妃的賜糧之恩,我等都感激不盡,只是我們的親人,當年犯下了滔天大錯,我們這些人都是萬事難謝其罪,實在愧對大齊,更無顏領受王爺與王妃的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