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歡迎來到1987
「小雲,小雲!」有人在嘰嘰喳喳地說話,「小雲,你醒了嗎?」
司馬秋雲睜開眼睛,看到頭頂一雙、兩雙、三雙眼睛……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感覺怎麼樣?頭還痛嗎?」
「還認識我嗎?」
「這是幾,一還是二?看得清嗎?」
秋雲慢慢從床上爬起來,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裡,身邊是陌生的年輕面孔。
「這是哪裡……」秋雲覺得頭有些痛,正要摸,手一下被一個大眼睛的女孩子握住。
「你別碰,那裡纏好了繃帶,適應了就好了。」她說。
「你……」秋雲打量著她,大眼睛,黑辮子,二十來歲,「你是誰……這是哪兒……」
剛剛一說完,周圍的人臉色都變了。
她們面面而覷,然後那個大眼睛看著她,有些心痛地說:「我是王晨,睡你的下鋪,你不記得了嗎?」
司馬秋雲一臉懵b。
「這是劉玉棉,這是常歡,我們都是一個宿舍的。」
司馬秋雲慢慢睜大的眼睛,然後搖了搖頭。
「……那你叫邱曉雲,你知道嗎?」
「……邱小雲?」司馬秋雲頭一次聽見有人這樣叫自己名字的,「邱少雲的妹妹嗎?」
周圍的人再次面面而覷,臉色更加難看了。
司馬秋雲足足三天的時間,才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那就是——她穿越了。
穿越了?
是啊,她穿越了。
聽起來不可思議吧。她也這麼覺得,這是21世紀,作為一名長在新中國生在紅旗下的標準90后,她當然是看過不少穿越的小說,但是從來沒想過這樣的事情,就這樣發生在她身上了。
更讓她哭笑不得是,人家穿越都是古代當公主,或者架空皇后,再不濟也是個厲害的民國女特工。但她不是,她沒那麼大的時間跨度,她就穿越了30多年:回到了上個世紀,回到了1987年,身份:女大學生。
是的,邱曉雲,年芳十八,A市美術學院1987屆油畫系新來大學生一枚。父親去世,母親遠嫁英國。從小和爺爺一同長大。在秋雲醒來之前,這位邱曉雲同學剛剛入學第三天,在操場被一腳足球踢倒撞在台階上,然後昏睡了兩天,醒來便失憶狀。
周圍的同學都對她報以同情關心之情。黑辮子大眼睛的王晨,年紀二十二,年紀最大,是她們宿舍長。劉玉棉和常歡年紀差不多,都二十歲。只有秋雲,哦不,邱曉雲最小,剛剛滿十八歲——哦不,想到這個事情秋雲都覺得無法接受——雖然正好十八歲,但是一算,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1969年的人!直接從90后變成了60后!
60后……豈不是她媽媽輩的了?
天哪!
秋雲情不自禁地拿起手機想確認自己是不是眼花,摸了半天才想起這個年代哪裡有手機?!宿舍門背後掛了一幅掛歷,她看一眼便覺得滄桑的年代感撲面而來——保守的泳裝,蓬鬆的捲髮,濃艷的妝容,尷尬的微笑。
眼睛好辣,她忍不住做了節眼保健操。
這三天里,秋雲還認真思索了如何穿越回去這件事。她依稀記得是最後那場與吳柳的爭執。吳柳開了梁禾的車沖向她,梁禾試圖阻止,但失敗了,她不知道怎麼就來到了這個時代。她來了這裡,那2018年那邊又是怎樣的呢?是不是這的邱小雲穿越到那裡去了?還是那邊的司馬秋雲已經死去了?
她越想越不安,2018年的那邊,陳麗萍想著要離婚,司馬峰還在獄中一無所知,家裡一團亂。正想著,王晨推門進來。
「小雲,你今天好點了嗎?」王晨笑著說著,「輔導員今天來看你,在樓下的會議室等你,還給你帶了點慰問品。」
秋雲正想找個借口躲開,聽到後面一句,立馬說道:「好,我下去。」
不是秋雲好收買,是這三天,真的讓秋雲饞壞了。
1987年的中國,雖說改革開放的春風已經颳起,但學校還是糧票制。每天食堂吃的東西又少又寡淡,除了饅頭就是豆角,沒有油水,更沒有速食麵、肯德基、麥當勞、必勝客,小賣部除了日用品也只有挂面賣。秋雲可真是饞壞了。所以一聽到王晨最後一句話,便急沖沖地跑下去,就像奔赴一場期待已久的盛筵,誰知剛剛跑到門口,她一腳剎車,差點摔倒。
完完全全愣住了。
有個人逆光而立,正等她的到來。
這……這是……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他?
是的,是他,可是……怎麼是他?
秋雲揉了揉眼睛,再次確認,時光倒流,抹平歲月印記,完完全全是他啊!
「梁……梁禾?」
對方也有些愣,輕咳一聲,才說道:「還沒自我介紹,邱同學就已經認識我了。對,我叫梁禾,但大部分同學叫我梁老師。」
真的是他。
年輕時候的梁禾。
秋雲的下巴咯噔一聲,差點脫臼。
她足足愣了三秒鐘,忽然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拉住梁禾的手,盯著他一頓猛看。
太意外了,沒想到穿越回來,在這個世界終於有一個認識的人了。
「真的是你嗎?」秋雲喃喃道,鼻子忽然有點酸酸的。
「是我。」梁禾掙開她的手,有些尷尬,「有什麼問題嗎,邱同學?」
「你叫梁禾?」
「是。」
秋雲上下看一遍:「你專業是油畫嗎?」
「是。」梁禾不自在地輕咳一聲。
「你對北魏的壁畫很有研究?」
「這個……確實是我研究生的研究方向……」
「啊……」秋雲難以置信又不得不信,「啊……啊哈!哈哈哈哈!」
梁禾一頭霧水,略有尷尬:「那個……」
話未說完,秋雲又一把抓住他,緊緊握住他的手,直接問道:「你今年多大?」
梁禾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二、二十二。」
「身份證呢?你身份證給我看!」
梁禾一時懵住,一秒后居然老老實實回答:「身份證還沒有,戶口本行嗎?」
秋雲愣了下,退後一步,忽然看著他放聲大笑起來。
2018年的梁老師,成熟穩重,有氣質有氣場,再大的場合、再多的聚焦,依舊鎮定自若。但是倒退回31年,在1987年,22歲的梁禾,比她現實中還小兩歲的梁老師,有些害羞還不那麼老練的梁老師,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歲月啊,對有的人是豬飼料,對有的人就是把雕刻刀啊。
「邱同學,」梁禾被笑得不自在,板起臉,「你笑什麼?」
「啊,不好意思,」秋雲忙收了笑,「沒什麼沒什麼。」
她想上前拍拍他的肩,安慰一下小梁。可梁禾早一步退後,坐到椅子上,一臉不悅:「坐下說。」
「嗯嗯。」秋雲偷窺他,憋住笑。
「你這兩天身體怎麼樣?」梁禾坐在她對面,雙手放膝,正襟危坐。
「還行吧。慢慢在恢復。」秋雲隨口敷衍道,眼睛開始打量他。22歲的梁禾,簡短的寸頭,高挺的鼻樑,星眉劍目,年輕陽光。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梁禾。
「頭還痛嗎?」
「不痛了。」秋雲繼續打量他,梁禾穿著80年代特有的中山裝,深藍色、立領,扣子一絲不苟地扣到最頂上,頂著他因說話而變動的喉結。
秋雲莫名想到一個詞:「禁慾的性感」。
她忍不住吞了一下唾沫。
「那天你看到是誰踢球了嗎?」
「啊?……哦,沒有。」秋雲心不在焉。其實也不重要。
「對不起……」梁禾忽然往前坐了一點,面容莊重,「是我。」
「……啊?」
「是我踢的那一腳,我不是故意對著人踢的,」梁禾神色凝重,態度異常誠懇,「我也沒想到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我希望你能儘快好起來。當然,」他深吸一口氣,看著秋雲的眼睛說道:「你的傷勢,我也會負責到底的。」
聽到最後一句,秋雲又差點沒忍住笑出來,但是看到梁禾的眼睛,她又忘了笑了。
她想起那天在動車上看到的他的眼睛,還有當時以及現在,腦海里都響起的那句話:
「人的眼睛是在太陽下是透明的琥珀色,非常漂亮。」
「邱同學,我住5舍301房間,目前是在校研究生,我的導師是陳靜韜,需要找我的,請儘管開口。」見秋雲不說話,梁禾又補充了一句。
整整一天,司馬秋雲都有些不在狀態。
宿舍的同學都以為是她身體沒有回復,腦子還有些混沌。只有秋雲自己知道,她是被梁禾的出現給震驚了。不,除了震驚,還有意外、吃驚、沒想到,還有……一絲竊喜。
是的,1987年的梁禾,22歲的梁禾。
在這個陌生的時代、陌生的世界,她見到了後來叱吒學校、縱橫專業的大牛梁禾,誰知道梁禾年輕時候的梁禾是這樣的呢?
這樣的……年輕、陽光、充滿朝氣。
怎麼說呢,絕對不是金城武年輕了30歲那麼簡單,秋雲躺在床上,盯著簡陋的天花板想了半天,
對,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不等式,寫著梁禾>劉昊然+王俊凱+王源+易烊千璽……
對!就是這樣!
秋雲簡直要仰天長笑,擊鼓拍掌!
這樣的梁禾,其他人都沒有見到。
她見到了。
晚上依舊是王晨給秋雲帶了饅頭回來。這幾天,她就像一個細心的大姐姐一樣照顧著秋雲。秋雲第一次知道王晨年紀的時候,嚇了一大跳——22歲才上大一,在2018年,22歲都本科畢業了。後來了解才知道,因為歷史原因,中國1978年恢復高考,大學並非和後來一樣,同學都差不多18、19歲——剛剛恢復,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一年考上的不多,幾年考上的很常見,甚至拖家帶口的來上學的也不稀罕。秋雲班上就有兩個男同學,說是同學,其實已經28、9歲,都有了家庭和孩子。相比之下,秋雲,哦不,是邱曉雲,18歲能上大學,已經是學習中的佼佼者了。
相比之下,現實中的秋雲可沒那麼厲害。整個大學過得渾渾噩噩,成績基本都是低空飛過。想到現實,秋雲又愁起來,她想回去。
回去。
是啊,怎麼才能回去呢?
司馬秋雲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自己在去看父親的動車上,忽然動車在一座高架的橋上出軌了,整節車廂都往往下掉。周圍黑漆漆的,沒有任何感覺,也沒有一點聲音,就這樣下墜,在一個無底的黑洞下墜。秋雲害怕極了,她想抓住什麼,可手在半空中撈了半天,什麼都沒有。忽然間,一隻有力的手拽住了她,秋雲抬頭一看——
「小雲,你舞什麼呢?」
秋雲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手被宿舍的常歡握住,她笑眯眯的看著秋云:「做夢啦?」
秋雲縮回手,撐起半個身子,又發現整個宿舍的人都起來了。
王晨蹲在門口系鞋帶:「小雲,要不起來和我們一起去晨讀?」
「晨讀?」秋雲意外。
「是啊,去小樹林。」
堂堂大學生晨讀?
這麼懷念小、初、高中生活嗎?
「走嘛走嘛,你身體恢復也差不多了,和我們一起吧。」常歡熱情地鼓動她。
「不不不……」秋雲連忙躺下去,用被子捂住自己的眼睛。
「小雲,」王晨過來二話不說被子一掀,「不要這麼懶。我看你身體也恢復差不多了,趕緊起來,不然期末英語過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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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來到1987年的世界。
那個世界很美好,很純潔,
我要寫出來,和你們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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