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露宿墳場
「天崩?河裡的東西?」我根本聽不懂龐獨在說什麼,不由的頓住腳步,問道:「哥,你說的到底是啥啊。」
「你不要問這麼多,走吧。」龐獨還是不肯答我的話,但是又不易覺察的輕輕嘆了口氣:「亂世,怕是擋都擋不住了……」
「哥。」我壓著嗓門對龐獨說:「我好歹也是七門的人,有什麼事,就這麼一直瞞著我么?」
「我和你說了,你聽得懂?」龐獨很罕見的微微一笑:「好,你既然要聽,我就跟你提一提。」
河鳧子七門的來由,已經久遠的無法追溯了,不過,七門的門規一代代的流傳下來。據說,在很早以前,大河的河底就有什麼很了不得的東西,河鳧子七門,完全是因為制衡這東西而生的。
在七門興盛的時候,有一個「巡河」的門規,不論颳風下雨,七門的門人,都得駕船在大河中巡遊,為的就是一刻不停的觀察河中是否存在異變。但時過境遷,這些年以來,七門人丁凋零,七門的後人不知道還剩幾個,又在各地隱藏,巡河的規矩,荒廢了許久了。
「咱們七門的老祖爺留下過傳了上千年的遺言,什麼時候大河裡的東西若是出來,那就是一場大災,和天塌地陷也差不多,所以,就稱作天崩。」
「哥,河裡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也說不清楚。」龐獨搖了搖頭。
河鳧子七門這些年的勢衰,全因為我爹那代人的故去。我爹早亡,而龐獨的父親,是七門的最高統領,人稱七門大掌燈,他爹叫龐大,當年名震大河灘,河鳧子七門第一高手,絕對是一等一的人物。
但龐大消失很久了,至少七八年的時間,河鳧子七門群龍無首。
「那咱們和三十六旁門是怎麼結仇的?」
河鳧子七門從立門開始,主要職責就是守護大河,但也不知道打哪一年哪一月開始,三十六旁門就一直和七門對著干,雙方發生了無數次衝突,斗的很兇,刀劍無眼,哪次爭鬥都得死人,長年累月,冤讎已經結的化不開了。
「哎?哥?」我突然就想起了之前第一次遇見龐獨時,是因為陸屠夫家的人認出了我背上的什麼續命圖,一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這個續命圖是啥玩意兒:「那個續命圖,到底是啥啊?」
「那是河鳧子的寶貝。」
從七門立門之後,成員就只有龐劉王孫宋陳唐這七家,從來不收外人,所以人數始終不多。續命圖,是七門的老祖傳下來的救命的寶物。
人只有一條命,若是死了,再無復活的可能。但續命圖能逆天,可以在七門的人身亡之後,續上第二條命。
續命圖都是老輩人傳給下一輩人的,我從來不知道自己背後紋著續命圖,估計,那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爹給我紋的。
「這可真是寶貝啊!」我聽完龐獨的話,驚喜莫名,任誰能多一條命,那都是可望不可及的美事。
「老六,不要高興的太早,續命圖,不能亂用。」
龐獨說,續命圖是七門老祖留下的至寶,但是,這個世間的一切事情,都有定數。譬如說,有人在路上撿到一筆錢,那麼不知何處的另一個人,肯定會丟一筆錢。續命圖也是這個道理,續命圖續命,是要借別人的一條命,來續自己的命。
我一聽,也犯了難,好端端的去借誰的命?把人家的命借了,自己能心安么?
「哥,那咱要這續命圖有啥用?」
「別人的命不能借,能借的,只有自己家人的命。」龐獨抬眼望向夜幕中的遠處,慢慢說道:「父母兄弟,妻子兒女,咱們要續命,只能借這些人的命……」
我心裡頓時覺得很不是滋味,至親骨肉,真借了他們的命,怕是後半輩子,自己也活的不踏實。
我和龐獨說著話,在前頭探路的楚年高就顛顛跑回來,說前面有兩條路,一條好像通到大路上,另外一條是小路,不知道是往哪兒的路。
我們肯定不能走大路,大路來往的人太多,三十六旁門在河灘這邊的勢力又大,說不準趕路途中會被人盯上,所以我選了那條小路。走了能有六七里,我背著龐獨感覺吃力,身後也沒人追過來,龐獨就叫我把他放下,我們落腳休息休息。
勉強湊合到天亮,我就急著走,心想能找到個村子就好了,至少可以安頓龐獨,先養一養傷,但這片河灘荒的有些離譜了,第二天我們慢慢走了一天,竟然連個小村子也沒遇上。
眼見著天色又開始發暗,我心裡有點急,一邊扶著龐獨,一邊伸長了脖子朝遠處看。
「老六,不打緊,我這點傷不礙事的。」
「還不礙事?」
我正要說話,楚年高又跑回來,跟我說前頭的路不好走,去路被一片亂墳崗給擋住了,我們得繞行。
「亂墳崗?」龐獨的眼睛一亮:「不繞路,晚上就到亂墳崗去,老子還能睡個好覺。」
「這個……」楚年高本來就怕龐獨,聽了龐獨的話,嘴巴頓時一張,結結巴巴的想要勸阻。
「你先別說了。」我趕緊攔著楚年高,因為我知道,龐獨的心火肝火都很盛,陽氣又重的厲害,所以像亂墳崗那樣陰森森的地方,恰好會讓他覺得舒服一點。
我扶著龐獨,徑直就朝前頭的亂墳崗走。亂墳崗,顧名思義,埋的大多是無主的屍體,連棺材都沒有,好些屍體就是卷著草席就給埋掉了。這片河灘這麼荒,周近多少里都沒人煙,恰好是安置亂墳崗的好地方。
這是一片很大的亂墳崗,天色一黑,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墳包幾乎一眼望不到頭,楚年高嚇的直哆嗦。
「咱們不朝深處走了,就在這邊兒上歇著吧。」龐獨貼著墳地邊緣的一個墳頭,就地一躺,然後在楚年高腰上綁了根繩子,繩子另一頭則栓到自己手腕上:「姓楚的,你只要一動,老子就察覺的到。」
說實話,要是我一個人大半夜跑到亂墳崗來,肯定也肝兒顫,只不過有龐獨在身邊,我就覺得安心,正好也累了,所以一躺下就準備睡覺,三個人只剩下楚年高嚇的不敢睡,在我旁邊一個勁兒發抖。
我笑了笑,也沒理他,眼睛一閉,不出片刻就呼呼進入夢鄉。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覺得楚年高在晃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一看,就看見楚年高渾身篩糠似的抖個不停,綠豆小眼兒瞪的比花生米還大,一手捂著自己的嘴,一手使勁拽著我的衣袖,那模樣,顯然是被什麼東西給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