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刮骨療毒
當鋪這樣的生意,和別的生意不同,在某個地方開當鋪,要麼就得老闆自己有勢力,要麼就得找人罩著,否則開兩天就得關門。
放眼黃河灘,最大的地頭蛇無疑就是三十六旁門,官集營的當鋪,很可能跟旁門有瓜葛。
之前我和陸屠夫家的幾個人在渡口遭遇,雖然這幾個人都被龐獨擊殺在亂墳場,但陸家失蹤了人,肯定要查,只要他們查到這幾個人在渡口出沒過,就一定能順藤摸瓜,查出幾個人做了什麼。我在小飯館吃過飯,店老闆肯定還記得我的模樣長相,陸家人一問店老闆,心裡就有數。
另一個,龐獨在鶴年堂抓走楚年高,葯神廟掌燈就這麼一個獨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三十六旁門雖然沒有從屬關係,可是葯神廟有錢,我跟龐獨當時都跟對方照過臉,人家拿著我們的畫像在三十六旁門的地盤上一散發,旁門的人就會注意到這些。
想到這些,再想想當鋪朝奉看我時的眼神,就覺得不踏實,反正得先走了再說,我拖著楚年高一通狂奔,遠離了鎮子。
但是我們倆都沒有錢,回去的路只能靠兩條腿,我很不安心,不敢再走大路,繞到小路上。如此一來,路就沒那麼好走,五十多里的路足足走了一夜,到了黎明時分才回到杏兒家裡。
倆人蒙頭大睡,睡到中午,杏兒喊我們起來吃飯。她又把家裡養的雞殺了一隻,燉了一鍋。
「多吃點。」杏兒給我夾了一隻雞腿,但是她自己卻不吃,拿著粗糧餑餑吃鹹菜。
「你也吃啊。」
「我吃慣這些了,真給我些大魚大肉,還吃不進呢。」杏兒笑了笑,露出兩排白白的細牙:「你這歲數,還長身體,多吃些,不用管我。」
「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我知道杏兒是捨不得吃雞,想多留些給我們下一頓吃,我就把筷子一放:「真不吃了。」
在我的一再堅持下,杏兒才勉強夾了一小塊兒。
三個人本來高高興興的吃飯,但是一頓飯還沒吃完,我突然覺得渾身上下的骨頭,又和冒著絲絲寒氣一樣,一陣又疼又癢的感覺,從骨頭開始朝臟腑皮肉擴散。
屍毒發作了!
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屍毒發作時的滋味,生不如死,又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快速的壓制,我手裡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死死的咬著牙,短短几個呼吸的功夫,骨頭好像都要疼斷了,額頭上唰唰的冒著黃豆般的冷汗。
「你怎麼了!?怎麼了!?」杏兒嚇了一跳,趕緊放下飯碗,給我拿了塊毛巾擦汗。
「沒……沒什麼……」我嘴上說沒什麼,可現在的感受,真恨不得一頭撞死了乾淨。
這種痛苦,不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所能承受的,儘管我一忍再忍,卻終究還是忍耐不住,整個人倒在地上,抓著身上的皮肉來回的打滾。楚年高慌手慌腳的去拿葯,杏兒的臉都嚇白了,圍著我團團亂轉。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去的,楚年高給我拿來了葯,我抓起來就嚼。
過了好半天,這股勁兒才算過去,我一下子沒精神了,身上又留下了一道道自己抓出來的血痕。
「你這是咋了?」杏兒把我扶到床榻上,用溫水濕了面巾,把我臉上的汗漬還有身上的污垢都輕輕的擦掉。
「他身上有病,過段時間就要發作。」楚年高嘆了口氣,他包袱里的葯不少,卻都根治不了幽綠屍毒。
「有病咋能不治呢?」杏兒又端了水,扶我起來喝了兩口:「聽我的,別在外面瞎跑了,回家去,叫你爹娘帶你找個好大夫,把病好好瞧瞧。」
「我……」我剛剛屍毒發作,受盡了折磨,現在又回想到自己的身世,只覺得心裡說不出的苦,也說不出的委屈:「我爹,我娘……都過世了……」
杏兒怔了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眼睛里流露出了深深的同情和憐憫,低低的嘆了口氣。
等杏兒出去收拾的時候,我就問楚年高,真的沒有法子把屍毒解一解?這勞什子只要一發作,就會要我半條命,天長日久這樣折磨,我怎麼能受得住。
「根治是真沒法子。」楚年高搖搖頭:「毒附在骨頭上,藥石之力達不到,除非……」
「除非什麼!?你快說啊!」
「你聽過那些說書先生說的故事吧?東漢三國時候,關二爺刮骨療毒。」楚年高說著說著,自己就先哆嗦了一下:「毒在骨頭上,根治不行,想要緩解,只能撿著你發作時最疼的地方,慢慢把皮肉割開,把骨頭上的毒颳去一些……」
「那就……那就刮吧!」我沒怎麼猶豫,因為屍毒發作時的痛苦,比割皮切肉還要難忍,現在只要能減緩,什麼苦我都能受。
「我想想法子,想想法子……」
活活的切開皮肉在骨頭上刮毒,這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楚年高怕我疼的受不了,先行去準備一些麻藥。配藥很麻煩,到了第二天才算配好。
楚年高拿了一把磨的極鋒利的刀,用酒擦了,又在火上烤了好半天。這傢伙膽子太小,雖然不是割他的肉,但他從頭到尾就一直在打哆嗦。
「我先給你用麻藥,有點疼,你忍著些。」楚年高握著刀,在我的肋骨上輕輕劃破一點皮肉,然後拿配好的藥粉倒上去:「等會兒麻藥生效,你的身子就木了,我這邊給你切肉刮骨,你也不會覺得疼……」
楚年高當真是精通藥理的,配的麻藥很有效,不多一會兒,我的身子就木木的沒有感覺了。
「我可……我可真要動刀了……」楚年高自己的頭上先冒了一層汗水,拿著刀發著抖。
我瞧他這個磨嘰的樣子就急,但此時此刻,我的喉嚨似乎都是木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可……」楚年高用袖子抹掉臉上的汗,一狠心:「你忍著點!」
就在刀子的刀尖剛剛觸到我的皮膚時,杏兒心急火燎的從外面急沖了進來,對著我和楚年高說:「不好了!不好了!」